满座命妇,并跪在堂下的各家女儿,噤若寒蝉。
听太子身旁的内侍官常保,没半点情绪起伏地陈述来龙去脉。
在场诸位命妇,如今还能稳住心绪的,都是未被内侍官点到自家女儿姓名。
至于那些被点到姓名的,多年的体面气度,此时通通派不上用场了,偷偷窥探上座皇后娘娘的脸色。
心底也忍不住怪自己的女儿,非议谁不好非议姜兰时,那可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
其中也有冷静的,不住地盘算着以自家夫君和家族的势力能够扛下皇后娘娘几分怒火,能不能保自家女儿无虞,毕竟此事可大可小。
皇后娘娘是出了名的端庄贤淑,可那都是做给天下看的,她很多事都不在意,也并不干涉计较,可这并不表示,捅到她面前的事也可以轻轻揭过。
常保回禀完毕,退到一边。
皇后适时拍了一把身侧的几案,刻意收敛了力道,力气不重,声音却大,在安静的宫殿内如重锤敲在殿内每一个人身上。
霎时,殿内乌泱泱跪了一地。
皇后娘娘刻意顿了一刻钟,才开口道:“既然太子有所决断,那本宫也不好驳了他,常保,便按太子说得去做。”
闻言,诸位命妇都不由得心下一沉,按太子说得做,那便是不预备大事化小了。
“本宫只一句,卫国公府如今人口凋零,是为了大凉,本宫以后不想再听到如今日这般的言论。”
说完一挥手,砚书与常保恭敬但冷漠地送在殿内的夫人们离开,才踏出门时,又听得皇后娘娘说道:“文夫人暂且留步。”
方才一直隐在人群中想在悄悄扶着女儿离开的文夫人,面色苍白,无力地抓住身后的案几上的小绣屏。
待大殿上退得只剩她母女二人在场,皇后娘娘不屑于为难他们,开门见山,“是本宫加了你文家在册,你家今日才有这个入宫的机会,并非是太子惦念外家。”
对这样拎不清还口无遮拦的人间,皇后是连多一眼都懒得看的,但今日若是不说明白,恐怕他们也并不会彻底死心,。
反倒带累太子。
“你文家说起来是太子外家,可这些年来,他登过几次文府的门?还不明白吗?莫要做什么不切实际的梦了,本宫今日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太子绝不会选文家女儿入东宫。”
说完便命人将这母女二人拖了出去。
行至仁明殿门口时,正巧碰见自东宫用完饭回来的兰时。
兰时瞧着文家母女被人拖行,狼狈不堪的模样,不由得蹙了蹙眉。
思虑片刻,还是朝着为首的平翎姑姑说道:“若无重大罪责,官家女眷,还是给些体面。”
此处距离宫门还有好一段路,若是真的这般拖行出去,那文家人在前朝再难抬起头来不说,这文家女儿怕是没法再议亲来。
“不用你假好心。”文馨宁此时最不愿见的人,便是姜兰时,也最不希望得到她的施舍。
兰时脸一板,“谁要同情你了,若不是你家与太子殿下沾亲带故,今日又是从仁明殿走出去的,便是你全家都横尸郊野,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以怨报德,不识好歹。
但还是示意平翎,不必苛责。
兰时抱着自己的绢布,朝殿内走去。
此刻北境军中,
盛暑天里的定州城,如正开锅的蒸笼,被抽掉了笼中所有的水汽,只剩干热。
热气一浪一浪地打过来,烤得替兰时送信的信鸽,半生不熟地缩在军帐门口,有人掀帘而过,带起一阵风时,它才如同活物一般,扑腾下翅膀。
被一双布满厚茧的大手给捞进了军帐里。
“你说说你,跟个鸟儿置什么气,它又不会说话。”
卫国公姜承铮中气十足,声音洪亮,震得他手心里的信鸽,扑扇着翅膀飞出去两步,乖乖落到沙盘前那人的脚边。
亲昵地蹭那人的鞋面。
卫国公取了一旁架子上的巾帕,随意在脸上一抹,那巾帕瞬间染黑,这卫国公也未见白净几分。
“阿宛的信,都是半月前的了。”
沙盘前那人一开口,便让人有冰雪消融之感,声如冠珠。
再仔细瞧过去,此人与兰时在面容上有六分相似,只是比兰时更加英气坚毅。
头发一丝不苟地扎进白玉冠里,雪色绸衣外松松垮垮地罩一件藏青色的外衫。
威猛挺拔,一身黑甲胄的姜元帅站在他身侧,衬得他更加苍白羸弱。
此人便是,兰时时常念着的姜家五郎,姜承谙。
五郎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小旗,他视线并未从沙盘上移开,一心二用地同他大哥讲:“兰时来信,想来北境,共御外辱。”
作者有话说:
请记住,五郎!
第12章 探花
眼熟便需要你手搭在他下巴底下确认吗?倒是我孤陋寡闻了,怎的从不曾听
“什么?”
姜元帅才拿起来的小铜马,瞬间脱手砸到沙盘内,扬起细尘,呛得五郎咳了两口。
姜元帅一边给他拍背,一边问:“好端端地来北境做什么?哪里需要她来抵御外辱了?”
莫不是有人给她委屈受了?
姜元帅身材魁梧,两道浓黑剑眉之下的乌目炯炯有神,此刻愁上眉头的担忧衬得他气势更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