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璟琰满身汗意,一脸魇足,他摸到秀秀的滴溜溜颤动个不停的白净眼皮,大掌盖上,低声道:“还不睡?”
秀秀眼前一黑,眼珠不转了,清脆莺啼般的嗓音此时哑哑的,她低低回道:“回老爷的话,奴婢这就睡了。”
赵璟琰不满:“我很老么?”
老太太不爱遵循京城的规矩,远在江宁,她吩咐就按江宁官宦家的规矩来,唤她“老太太”,唤赵璟琰“老爷”。
赵璟琰被叫了七八年“老爷”,头一回觉得这个称呼刺耳。他盯着秀秀后颈的细白,心里估摸着或许是之前叫他“老爷”的,都是低着头远远恭敬地唤。
而床榻间是世上最亲密的距离,“老爷”二字太疏远、太尊敬。
秀秀迟疑了:“主子爷不老。”
其实她并不知道赵璟琰真实年纪,看体格外貌似乎也就是二十多,不过老太太瞧着应是知天命之年了。
赵璟琰对她的回答不满意,他沉吟半晌:“爷特许你床榻间唤我表字璟琰。”
秀秀一惊,尚未回应,赵璟琰又蛮横地补充道:“也不许自称奴婢,爷赏你的名字多好听。”
赵璟琰拍板决定了,秀秀无法,顺着他改了口:“璟……琰,秀秀这就睡了。”
世上直呼安王殿下的表字的人十个指头能数齐,在暖热的锦被里,被秀秀唤这二字,赵璟琰身上一阵酥麻,好像透过舌尖吐出的名字,触到了湿热疲倦的骨头,有春情缠绵在红润的舌尖,距离感一下子消失了,两人肉贴着肉。
沉沉的气息突然凑到耳边,赵璟琰坏笑道:“你若是不累,爷还能再战几回。”
听出赵璟琰声音中透出的隐隐兴奋,秀秀浑身轻轻一颤,连忙柔声道:“璟琰,我真的承受不住了,日后秀秀再伺候,今夜先休息吧。”
感受到掌中女子强忍着的羞意,赵璟琰终于心满意足。
这个秀秀,就是个村女罢了,平时在他面前,偏偏比大家闺秀还文气,就像书房窗棱上停留的麻雀。
灰扑扑的物种,却像被书房的墨香吸引,眼珠闪着好奇的光芒打量,偶然停留,最终都会振翅远飞。似乎有一个不凡的灵魂寄居其中,总有一天会冲出弱小平凡的身躯化作明月清风。
只有在床帐里,她才会露出羞意与胆怯。
赵璟琰以往见过的女子,都像套在了躯壳里灵魂黯淡的木偶。秀秀给他的第一眼,他想不出来那种不一样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这几日微恙养病,赵璟琰坐在临渊阁,明媚的日光射进暖阁,他一抬眼,叽叽喳喳的声音欢快,某一瞬间认真擦窗的丽影与什么重合。
他想,他似乎捉到了一只灰雀。
第009章 避子
晨起后,赵璟琰不在府里,林安林全安静有序地打扫着临渊阁,见秀秀出来,二人促狭地笑:“秀秀姑娘,老爷有事出去了,吩咐今日你歇一日,不必劳累。”
若论起身份,秀秀这个小小的通房还比林安林全这两个打小跟着赵璟琰的小厮要低一些,她白皙的脸浅晕上粉色,谢了二人后就快步往后院去了。
老太太年纪大了,觉少,每日起得早,此时小厨房已经过了最忙的时候了。
秀秀直接绕到厨房后头,人不多,小卫子正在摞木柴,看见秀秀来了,他眼睛一亮,“秀秀姐姐,好久没见你了,听人说你被调去了临渊阁,大家都羡慕呢。”
秀秀脚步一顿,她看向周围,果然几个眼熟的人都有意避让她,看来大家都知道了,她就是府里主子爷身边唯一的通房丫鬟。
只有小卫子没心没肺,依然待她同从前一样。
秀秀心里叹了口气,她扬起笑脸,拉着小卫子走到偏门旁,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包,里边包着几颗碎银子,低声恳求:“小卫子,拜托你帮我跑一趟仁安堂,将纸交给掌柜的,他知道拿什么药。”
小卫子挠着头接过了纸包,他担忧地问道:“秀秀姐姐,你生病了吗?”
仁安堂是江宁有名的药房,药材齐全。
自从那日被老太太叫去把脉后,秀秀陡然醒过神来。之前无人提醒她,她没有避孕的意识。
知道后,秀秀趁着打扫书架,偷偷翻了医书记下几味避子药,悄悄写在纸上。
像她这样的所谓命硬之人,王府一抓一大把,若她过几个月肚子没动静,想必会把她换下来。
到时,她拿着这几个月攒的月银赎回卖身契,老太太待她温和,应该会准许。
至于赵璟琰,秀秀皱了皱眉,他一副瞧不上她的样子,她就是要走,那人也不会放在心上罢。
小卫子不识字,人也单纯,秀秀在府里无人可信,只能拜托他了。
“嗯。”秀秀帮着小卫子藏好纸包,“求求你了小卫子,我才来府里不久,没有认识的人,只有你能帮我。”
秀秀神色焦急,专注凝神的美目仿佛会说话,全心信赖小卫子的样子让这个小少年油然升起了一股英雄豪气。
他没有多想,拍拍胸脯:“秀秀姐姐,你放心,我下午出去就去一趟仁安堂,一定给你把药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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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酷暑,赵璟琰出城百里迎接圣驾,秀秀乘马车随同。
折子上写的百里迎驾,快马行一天即可,就是再慢两日也能到。
赵璟琰带着秀秀坐马车,短短的路程磨了三日还没到,在中途遇上了皇帝车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