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距离下周一也不过只剩一天的时间了。
她抬眼看向傅屿迟,“我要去见他。”
不是恳求,而是不容置喙的命令。
她一定要去见他。
程曦薇联系她的时候,她因为怕连累贺明洲,所以不肯去见他。
如果那个时候她去了,或许贺明洲就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一切都是她的错,她一个人承担就好。
贺明洲那么好,他该拥有幸福完满的人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背井离乡远赴海外。
傅屿迟深邃的眸子黯淡下去,像是被磨平的黑色玻璃珠一般,毫无光泽,“你的身体需要静养,并不适合去见他。”
“如果我非要去呢。”黎初直直看着傅屿迟,丝毫不肯退让。
傅屿迟压抑着心里的刺痛,声音变得嘶哑:“初初,你就算不在乎孩子,也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如果你有个万一,你让我怎么办?”
他比谁都要清楚黎初不会在乎他的死活,但此刻,他多希望黎初能稍微在意一点他,能为了他爱惜自己的身体。
直到他看到黎初眼里满到溢出的冷漠,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样看他。
心脏骤然紧缩,几乎就要被捏碎,胸腔似是有巨石强行压制,让他根本喘不过气。
许久后,他轻笑一声,眼里全是冰凉与讽刺,“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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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黑色宾利停在贺明洲所在的小区门口。
黎初解开安全带,指尖摸到车门的时候,驾驶座的人突然开口:“一个小时后来接你。”
一个小时不算长,但足够她说完该说的话。
黎初没去看傅屿迟的脸色,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推开车门下去。
秋日阳光温和,照在人身上透着暖意。
黎初穿着一件宽松的连衣长裙,裙摆蓬起,却依旧遮不住她隆起的肚子。
她也没有想过要遮住。
事已至此,也无需再多隐瞒。
几分钟后,她站在贺明洲家门前,没有一点犹豫地按下了门铃。
贺明洲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即使是周末,他也会早早的起床去楼下跑几圈再回来。
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在吃早餐了。
门铃声响了三下,黎初听见门内急促的脚步声,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是胖了还是瘦了。
脚步声就在门的另一边停下,可门却迟迟没有打开。
黎初看着门上小小的猫眼,抿了抿干涩的唇,眼神也晦暗了下去。
时间像是被静止了一般,谁都没有动弹分毫。
良久,随着一声响动,门应声而开。
黎初抬头看向门缝里的人。
梦里见过无数次的人,终于在这一刻有了真实的显现,她脑海里的人重叠在了一起。
他的头发好像长了一点,都快遮住耳朵了。
眉眼之间也多了些许憔悴。
她想问他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但开口时却只说:“我可以进去吗?”
贺明洲彻底拉开了门,侧过身让出位置,“进来吧。”
在黎初进来的瞬间,他瞥到了她隆起的肚子。
虽然程曦薇早已告诉过他,可真真切切看到还是叫他的心一阵一阵地抽痛。
黎初下意识地打开玄关处鞋柜的门,从里面拿了一双拖鞋,这是刻在她身体上的记忆,无法被抹消。
换上拖鞋,黎初才发觉自己的行为有多不合适,她藏下眼里的波动,压着声音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贺明洲抬起手,想要摸一摸黎初的头。
以往黎初和他道歉的时候,他总会这样安抚她,消除她心里的歉意。
手停顿在半空中,像是被烫了一般瞬间就收了回来,“没关系,你去沙发那儿坐着,我去倒杯水。”
转身的那一刻,脸上所有的克制溃不成军。他加快脚步,几乎是逃离开玄关。
黎初扫视了一眼客厅,这里和她上一次过来时几乎没有差别,就连茶几上的摆件还是原封不动地摆在那儿。
眼前的画面重重叠叠,一会是一年前,一会是现在,每走一步,她就会看到一年前她在这里的身影。
她清晰地记得那张茶几上曾有过凌乱的酒瓶,也记得窗帘拉起时客厅里的昏暗。
那一切就仿佛是在昨天,只是一个无尽的黑夜吞噬了时间,让他们之间的感情彻底停留。
坐在沙发上,黎初还是不能从过去抽身,她情愿自己就溺在过往,再也不要醒过来面对这一切。
阳台外的光亮照射进屋子里,不大的客厅被阳光彻底洗礼,没有一处遗漏。
黎初曾想幻想过会和贺明洲在这里住一辈子。
那时候,她不知道一辈子太长,意外太多。
否则,她会祈求上天再多给她一点时间,让她再陪贺明洲走一段路。
可现在,这条路于她而言已经到了终点。
漂亮的冰裂纹玻璃杯递到黎初面前,晶莹透亮的杯壁外是白皙纤长的指节。
长年累月的敲击键盘,让他的指尖结了一层薄薄的茧,那是岁月留给他的奖章。
接过水杯,黎初说了一声:“谢谢。”
贺明洲没有接话,他走到靠近阳台那处的沙发处坐下,拉开了自己和黎初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