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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美容回到酒店,天已经黑透了,像是泼了墨一般,整片天空都被晕染。
徐子衿本来想送黎初到房间再离开,黎初却制止了。
明天一早徐子衿就要起来化新娘妆,今晚一定要好好睡,下车前,黎初嘱咐道:“别熬夜看案子了,早点休息,明天吃完早饭我就带铃兰去你家里。”
婚宴定在了晚上,下午才接亲,时间上比较充裕,只是新娘这边还要拍摄视频,所以得早一点。
徐子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知道了,我今天一定早睡。你也好好休息,不着急那么早过来,让我的宝贝干女儿多睡一会儿,她明天可得漂漂亮亮地做我的花童呢。”
“好。”黎初应道:“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小铃兰也跟着摆手,“干妈再见。”
“再见宝贝。”徐子衿给小铃兰飞了个吻。
车子启动后缓缓驶离视线,黎初才抱着女儿往酒店里走去。
晚上八点多酒店一楼人不算多,电梯门口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黎初腾不开手按电梯键,就把女儿放了下来牵着她的手。
电梯从负二层上升,等了大约一分钟,数字跳到了一,电梯门应声而开。
黎初掀眸凝视,就见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随性地靠着后方的墙壁,指尖在手机频幕上飞速地点击着。
黎初默了几秒,呼吸短促地凝滞了一瞬。
小铃兰扯了扯她的手,茫然地唤了一声:“妈妈。”
这一声也唤回了男人的注意。
手机的亮光反射在他面容上,使他的五官柔和了许多,连带着眼尾的疲惫也消散了不少。
他收起手机,站直了身体,动作有些局促,显然是没预料到会遇见黎初。
“傅叔叔。”小铃兰惊喜地喊道,她仰着小脸,一点也不生分地问:“叔叔也住在这里吗?”
黎初背对着傅屿迟,甚至选了个离他最远的角落站定。
她放轻了呼吸,让自己不去在意他,只当他不存在。
傅屿迟凝视着黎初单薄的背影,眼里的亮光一点点熄灭。
他半蹲下身体,和小铃兰对视,疲惫的神情软化,轻声细语地回答:“嗯,叔…叔也住在这里。”
他说叔叔二字时停顿了一下,苦涩在他舌尖萦绕。
黎初心里一紧,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速度。
傅屿迟为什么要住在这里,他在洛城明明有住所,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来住酒店?
并非是她多想,只是她再清楚不过他的意图。
她甚至想不顾一切,转过身警告他不要再接近。
可她不能这么做,天真可爱的女儿就站在她腿边,什么都不知晓,她怎么能当着女儿的面失控。
黎初面对着按键面板,双目无神,呆楞得如同木头一般。
直到一只手从她身旁穿过,她下意识得躲避开,眼神里满是戒备。
傅屿迟捏了捏了指尖,白皙的皮肤在电梯橘色灯光的照射下染上了一层蜜色,松开手指后,他按下了黎初所在楼层的按键。
“我只是想帮你按一下楼层,没有别的意思。”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倦意。
黎初抬眸冷冷地看着他。
她想质问他是怎么知道她住在哪个楼层的,话还未到嘴边,就已经被她咽了回去。
他要是想知道怎么都会有办法知道,问与不问又有什么意义。
三年了,眼前的这个人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卑劣。
密密麻麻的恐惧如同一张网将她牢牢笼罩,让她怎么也挣脱不开。
被魔鬼缠上的人,难道只有死亡才能彻底解脱吗?
黎初弯腰抱起女儿,逃离般地躲到另一个角落。
小铃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感觉出妈妈好像是不开心了,她搂紧妈妈的脖子,头埋进颈窝,糯糯地问:“妈妈累了吗?”
黎初将女儿搂得更紧了些,轻声回应:“嗯,妈妈累了。”
“那我们早点睡觉吧。”小铃兰打着哈欠咕哝着。
“好。”
黎初言语敷衍,她像是被侵/犯领地的狼一般,牢牢守卫住最后一寸土地,生怕自己无力招架对方的进攻。
傅屿迟并未上前,也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举动,他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人,像是在观赏稀世珍宝般,眷恋得不肯挪开眼睛。
狭窄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一家人。
晦暗的眼神更加幽深。
是啊,他们本该是一家人。如果不是因为当初他用错了手段,他们或许和万千家庭一样幸福美满。
在她离开的这三年,他没有一天不后悔,起初,他连看都不敢去看她一眼,每日只能依赖酒精麻痹大脑,一旦空闲下来,他就无法自控地想她。
想念是会发芽的种子,时间是它的养料,它肆意生长,早已占满了心里的每一寸角落。
那些日夜,他将自己折磨到几乎发疯,一遍遍地问自己该怎么办,该怎么样才能让黎初原谅他。
失去黎初的半年后,因为严重酗酒,他把自己作到了医院,他只觉得自己是活该,是报应,他的这点痛苦比起黎初所承受的又算得了什么。躺在病床上,眼前浮现的是黎初唇色惨白,气息奄奄的模样,她孱弱的声音仿佛断断续续传入他的耳边,一声一声哀呼着,“傅屿迟,我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