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超出了挽回范畴,江莳年温顺之余还前所未有的冷静,甚至抽空在脑子里给系统发了条紧急留言——如果攻略对象意识到自己被攻略,还可能有救吗,这种情况下暴露穿书者的身份,是否能达成“不破不立”的效果。
有了想法,便会想要付诸行动,但这无异于生死豪赌,江莳年最终按捺了。
“给我解释,阿年……”
柔软的床榻上,他的指节根根没入,与她十指相扣。江莳年本能回握,追逐,难舍难分。
出口的却是:“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年年无法反驳,也控制不了你的思想。”
万千心绪转过,终究理智占了上风,江莳年听得自己半真半假地说:“可是夫君……这些都是你的臆想,没有的事……它们并不重要,除了破坏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没有任何意义,什么也不会改变……也不会影响我们迷恋彼此,承认吗,是不是。”
“我什么都不要。”
“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
骗人骗得太多,就不得不继续骗下去,想过骗他一辈子,可他太聪明了,而这世上,通常都是傻子会比较幸福。
人一旦冲破某些障碍,心境便再无法回到从前。这一遭下来,江莳年反而笃定一件事,晏希驰的的确确很爱她,爱到作茧自缚,甘愿忍受不为人知的精神折磨,即便它只是可笑的90%。
后来天亮了。
记不得晏希驰几时离开,江莳年只记得他最后一句话。
——要的不多,阿年,求你对我诚实。
以及。
“不爱。”
他的答案和从前一样,是置气,自欺欺人,是输得一败涂地之后,仅剩的一点可怜的尊严。
“没关系,我爱你。”江莳年听见自己这么说。
被他看穿又如何,事已至此又如何,他没有证据,而她没有选择。只能永远努力,永远向前,像完成一项没有退路的工作,披荆斩棘,不顾一切。
上辈子死得太早,还有好多人生乐事没有体验,山河万里,人间绝色,样样都在等她奔赴。
这辈子,不想再年纪轻轻就死掉。
在死亡面前,一切很轻。
这之后。
晏希驰的记忆里,他的妻子再没有问过关于他爱不爱她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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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高公公求见。”司阍来报。
回过神来,江莳年揉揉小狮燕,嗯了一声:“请他入府。”
话说最近几日拜访定王府的人可不少,大多是些江莳年并不认识也不熟悉的朝臣,他们见不到晏希驰,她这个定王妃又何尝不是不知他每日早出晚归,人在何处,忙些什么,便一一回绝。期间江殊月来过一次,谢湘芸也不知为何登门拜访,江莳年都谎称自己不在府上......倒不是不想见客,实在是分不出多余心思。
而今心绪已然理透。
高公公是皇帝身边的人,江莳年没有拒绝的资本,怕会给晏希驰带来什么麻烦,便请了。
手持拂尘的白面宦官,上一次见面,依稀记得还是某个夏日黄昏,江莳年礼仪周全,对方也恭恭敬敬,倒没什么大事。
“陛下让奴带话,下月初六,邀定王殿下和定王妃一同伴架,参加大寅一年一度的皇家冬狩大赛。”
送走高公公之后,盯着炉子里跳动的火苗,江莳年发了会儿呆,就挺纳闷儿。
“你说这皇帝究竟怎么想的啊,王爷坐着轮椅本就双腿不便,这大冬天的冰天雪地,就非得邀人同行,那轮椅在雪地里怕是不好走唔——”是了,潜意识里,她本能维护她的男人。
话未说完,沛雯却条件反射捂了她的嘴巴:“王妃,慎言。”
…
皇家冬狩大赛,为腊月初六,也就是每年的十二月初六,是寅朝建立以来一直都有的习俗。
晏高祖于马背上打的天下,故寅朝一向崇骑射之风,皇帝对冬狩大赛十分重视,过往更是有不少人凭着骑术箭术入了皇帝之眼,从而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为期五日,以天家为首,往下的文武朝臣,世家儿女,甚至远在各地的藩王,附属国的使臣等,都会参加。可谓是比天浴节还要热闹的一桩盛事,只不过天浴节为万民同乐,皇家冬狩大赛则是权贵们的大本营。
于世家子弟来说,无疑是大显身手的绝佳时机,表现出众者不仅能大出风头,还能获得丰厚奖赏,甚至加官进爵。
于皇子们来说,则是各自笼络朝臣,缔结关系网。
于世家千金们来说,这种场合处处皆是青年才俊,她们非但有机会选到心仪的男儿,皇帝更是能通过赐婚、联姻等,平衡各家势力,从而巩固皇权。
要江莳年来总结——资源整合现场。
身为定王妃,这种场合江莳年不得不去,高公公的话等于圣旨,这点晏希驰同样心知肚明。
只是这场冬狩大赛,江莳年并未料到,是她和晏希驰的最后一站。爱情这种东西实在玄妙,它有时坚如堡垒,有时脆弱不堪,容不得沙子,挥不开尊严。
——而时间最会教人,什么才是珍贵。
十二月初二,阿凛回京。
十二月初三,太子被选中留待皇宫,替圣人监国。
十二月初六,距离攻略期限仅剩十四天,江莳年和晏希驰一同出发,伴于帝王銮驾,随仪仗队一起,前往皇家天然猎场——京郊北麓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