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凭死了?”施微抱着雪球,神色稍有震惊。
没一会儿又平复下来,早该料到现在不是动李昀一党的最佳时机,永仪帝性情多疑做事步步为赢,战场上正逢外患,这个时候他并不想和萧家撕破脸。
前世有姜闻为诱,李昀掩人耳目把这批银子运出京之后,纵使要查也查不到他头上。
索性这一世发现的还不算晚,季梵一审严凭,李昀肯定按耐不住,只能除掉严凭,永仪帝给了他一个机会,他也只能顺着台阶下。
季梵靠在门上,和煦的春光洒在身上,早上没睡醒便被召入宫,现下一副慵懒道:“昨晚死的,家中一封贪墨罪书,已经判了是畏罪自杀。
姜尚书在青州霖山里被找到,索性人没事,说是被山匪掳走,具体谁绑的他也没看清,已经派人去查了,这一查怕是无后续了。”
这种拙劣的嫁祸手段,他也懒得细说。
户部尚书严凭,贪墨青州赈灾款,于家中发现自立罪书,今早在家中畏罪自尽,五万赃款藏于严府库房,如今已全部被朝廷查抄收回。
永仪帝不想再查,银子回来了,这个案子也算是收尾了。
施微嘲讽道:“这个严凭,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做不出来吧。”
不过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定,没让李昀得逞。
季梵依旧倚在门前道:“陛下不想查,他只想银子回来,今早传召六部共同商议这个案子,这事算是过去了。
只是这严凭一贯为人不齿,如今一查才发现他手上还沾过人命官司,这些年站了东宫一党,才一路扶摇直上,如今死了也不算可惜。”
可惜的是那些含冤之人,张庭在工部一向劳碌廉洁,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
这桩案子没能彻底撼动李昀,但好在没让青州的救命钱落入他手里。
如今朝中党派林立,要想扳倒他,还得瓦解他的势力才行。
“无论如何,还是多亏了你。”季梵突然叫住她,扫却方才眼中的慵懒,“但是对外这事与你无关,你往后不准再去过问这些事。”
施微黯然,低下头抚摸着雪球,回来的每次夜里睡前她都在害怕,怕一枕槐安之后醒来是前世生离死别的痛苦,怕重来一回这种虚妄缥缈之事不复存在。
一步错,万劫不复。
但她又在欣喜,这种偷来的时光给了她无数的慰藉与欢愉,前世人生没有一刻活得像如今这般自在。如果能把从前走错的每一步引回正轨,结局会不会能避免前世的不得善终。
无论无何,身在当下,当拼尽全力一试,她要救身边欲被泥潭包围的人,还有这个风雨飘摇的世道。
看着眼前的季梵,施微知道,前世自己对不起他。
从前施微没心没肺地跟在他身后,小时候闯了祸有他摆平,季梵嘴上说着活该,还是会不动声色地哄她。
转眼间她出嫁,季梵那日在壹楼喝了好多酒,她在壹楼见到他的一瞬间。突然就不想去宫里的高屋大殿,还想和从前一样同眼前这个人坐在集思堂听讲学,去逛花灯夜市。
那日在壹楼见他,那一刻施微鼻尖酸涩,两人谁也没说离别之言。
后来深深宫闱相隔,故人两地,她再也开心不起来。
最终祸起萧墙,她知道季家获罪不仅仅是因为功高盖主。而是因为季家和施家关系匪浅,李昀要对付施家就必须先动前者。
季梵也因此生生折了一身傲骨一夜之间成了朝廷钦犯。
直到临死诀别,他一袭黑衣策马而来来救她。
那日天地苍茫,周遭厮杀不休,施微终于看清了对他的情谊无关总角之交,只是那时,她已没机会说。
“知道了,嘴碎。”施微从思绪里回到现实,“你手上伤怎么样啊?”
季梵直起身故意道:“疼死了,你个没良心的。”
“我怎么没良心了?你和沈若堂的私人恩怨关我何事啊,亏我还好心帮你擦药。”
季梵欲开口辩解,想了想还是把口头的话压下去了,这个麻烦精,他可不想说是为了她。
施微狡黠默喜,以前怎么没发觉看人吃瘪还挺有意思。
手中的雪球被太阳照的舒服了,直往施微怀里钻。自从她回来,为了弥补前世对它的『亏欠』,每天大鱼大肉伺候,肚皮撑得圆滚滚。
两人一猫立在暖阳中。
午后施微缠着施晦然在书房下棋。
施微自小不喜女红,幼年在集思堂听学时,见到过两位先生下棋,回去便缠着施晦然要学,施晦然满眼满心都是这个女儿,自小可以说是捧在蜜里长大,听到要学棋二话不说立马教了她几天。
喜欢归喜欢,但论棋艺,施微可谁都赢不了。
但此时她目光一定,抬手一落,手中白子就把施晦然的后路断了个干干净净。
“爹,你输了。”施微得意地浅笑。
施晦然一脸震惊,他本来打算故意输一局,逗逗施微开心,没曾想连对面的棋路都没看清就稀里糊涂地输了。
“微儿,你这是背着为父和哪位高人偷偷学了,怎地如今这般厉害了。”
施微挽袖收走棋子,“所谓熟能生巧嘛。”
熟能生巧,前世她被囚东宫的日日夜夜还好有一盘棋消遣,她就那样一个人对着棋盘,从早摆到晚,有时候仿佛对面与她对弈之人是施晦然,有是又好像是季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