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岑浪,是我,杭露侬。”
电话被接通。
岑浪拨开公放,声线偏冷,“说。”
“岑祚舟…”始料未及地,在说出这三个字的下一秒,杭露侬旋即哽咽出声。
时眉看了眼岑浪,不自觉攥紧指尖,仿佛一脚迈上高空架起钢丝,下面是万丈峭壁,心腔泵搏的速率快到无以复加。
紧随而来的预感非常不好。
岑浪一脚刹住车,冷冷咬牙:“我爸怎么了?说清楚。”
杭露侬仍然难掩哭腔,又激切,又极力稳住情绪,告诉他:
“你父亲他危在旦夕。所以岑浪,你务必听好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关于你的亲生父母……”
白日私人心理诊所。
心理诊疗商谈师:
向阳教授。
在踏入这里之前,岑祚舟曾无数次假设过这一天,梦里,或是梦外。
本以为,终于得以与纠缠自己二十五年的宿敌当面对峙,他会痛快,或是激愤,或是悲壮,又或者是忧心忡忡。
但都没有。
岑祚舟非常平静。
从未如此平静。
大抵是因为,他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才来到这里。
他年迈的父母,
所幸有家中其余兄妹膝前陪伴。
他最抱歉的人,
他唯一深爱的女人。
已经被他命令石瑀和肴连夜绑回临市,日夜不分守在杭氏,确保安全。
还有就是。
他的儿子岑浪。
很开心,他终于有了喜欢的姑娘;
很欣慰,他是个好孩子;他成长为一名有学识、懂担当、具有绅士风度及向下兼容力的男人;他是干净又正直的人。
身为父亲,能为儿子做得很有限。
一份堂堂正正的家世;
一群温柔善良的家人;
一间遵纪守法的集团;
一封足以果腹的遗嘱。
还有,一段饱含亏欠的父子情份。毕竟在陪伴儿子长大的过程中,他时常更注重教育、引领与培养。
他们父子之间,实在鲜少交流。
以上这些,是他能给的全部。
所以,他内心无比平静。
他做好了一切准备,为所有人做好了准备,也为自己做好了,死的准备。
岑祚舟走进那间心理咨询室,关门落锁,看向站在窗前身穿白色西装的男人,眼神寡漠,口吻平淡:
“好久不见,臧哲。”
不是向阳。
而是,
他的本名,臧哲。
“太久没人这样称呼我了,确实有点不习惯。”男人还是那般儒雅清隽,转过身,手中玩转一把漂亮的水果刀,利刃蓦然割破指腹,血液渗淌,被他抵唇舔干。
“二十五年,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向阳笑容阴柔,
“没有猜错的话,这一次,你跟那位不顶用的梁队长,依然没有掌握缉拿我的证据。我说的对么,岑总。”
岑祚舟低头轻哂,单手插兜,缓慢迈步向前,神情斥足视觉系冷恹,疏淡,沉静似三万里深川,慵懒吐字:
“有什么关系。你人在这里,没有证据,那就制造证据。”
并非同归于尽。
而是激怒他,揭穿他,刺痛他,成为被他了结的最后一条人命,
以此作为新的、有力“证据”。
让这间心理室,他最引以为傲的心理室,成为他暗室欺心的终场。
这就是岑祚舟,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目的。!
第64章
【你们那一年的保送计划叫什么名字?】
“「港岛超优生少年特别集训悬衡计划」。”
岑祚舟回答,
“简称,「悬衡计划」。”
【你认为‘悬衡’意味着?】
岑祚舟:“韩非子的《饰邪》,‘悬衡而知平,设规而知圆’。”
【据说考入「港岛第一中学」这所高中并不难,但想要参加「悬衡计划」的学生,得到任意挑选名府高校的保送机会,必须卓尔不群?】
岑祚舟轻笑,纠正:
“准确来说,是某一方面相对突出。”
【所以这其实是一所「天才集中营」,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岑祚舟耸肩,“如果你一定要这样理解的话,不能算错。”
【那么你突出的方向是?】
“数学。”
岑祚舟微垂睫,主动补充,
“他们两个,一个天赋在化学,另一个你知道的,心理学。”
【你们那时多大?关系好吗?】
岑祚舟回答,“15岁,跳级高三,不算熟,同班同学而已。”
【化学天才少女,余白音。这个天资聪颖又令人唏嘘的可怜女孩,就是……】
岑祚舟眼神郁沉下来,不置可否:
“岑浪的生母。”
【说说你对她的印象吧。】
“干净。”
岑祚舟眯起眼,“不止衣着,应该说心思纯白,善良得有些天真。”
【你一眼就能确定她是这样的性格吗?】
岑祚舟淡淡挑眉,“数理化不分家。我与她唯一的交际仅限于,她抢我的数学第一,我拿她的化学第一。”
“当她考到数学第一的成绩,会小心翼翼地来找我道歉。”
【为什么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