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眉,直接挂了电话。
雨真的超大。
能见度极低,往常都会守在出口的粉丝也都被冲散了,外面只看到灰蒙蒙的雨,牛筋绳索粗,一束束鞭打着全世界。道路两旁积满了脏污的雨水,打着漩都流淌不及,雨刷器急促摆动,柏钧研让阿汤尽量慢点开车,注意不要碰到了路人,其实这会儿哪还有什么路人。
直到他们路过一家24小时便利店。
要不是便利店橱窗照出一些光,柏钧研根本不会注意到路边还蹲着一个人。小小一团,蜷缩着,双手抱着膝,也不打伞就蹲在雨里淋,明明身后不远就有一家便利店,居然也不知道进去躲雨。
长头发,似乎是个小姑娘。
车缓缓开过,柏钧研看了她一眼,又回头看了她第二眼,忽然开口叫阿汤停车。
撑开雨伞走出车门,刚站出去身子就被淋湿半边,这大风大雨,有伞其实也形同虚设。他关上车门,隔绝了阿汤惊诧的呼喊声,一步步朝那女孩走过去。
雨伞罩到女孩头顶,半天没有任何反应,他问她需不需要帮助,声音被激烈的雨声盖过,于是弯下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
赵亦觉得好像有人在拍她的肩膀。
被冷雨淋了太久,知觉已经变得迟钝,这让她有一种异样的解脱,好像**的麻木同时也可以麻木精神,让她可以什么都不用再想。
雷声空洞而悲伤,在她身体里回荡,身体也是空洞的,曾经辛苦构造的坚韧精神像一座积木塔,被人精准抽走了最关键的一块,于是轰然倒塌,只剩一个空的躯壳。
抱住自己并没有感觉好一些。
能哭出来也许能感觉好一些。
但她哭不出来,只是发抖,抖得厉害。夜深而冷,雨水疯狂地鞭打着一切,整个世界都在努力替她哭泣。
只有她自己,怎么努力都哭不出来。
努力得浑身发抖,几乎想要彻底放弃,这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于是她抬起了脸。
……
一张心形的小脸。
柏钧研曾经看到过很多次,大部分时间冷淡平静,小部分时间羞涩窘迫,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空洞绝望,像被什么硕大无朋的怪兽所伤害——是受过伤害的孩子似的脸。
心疼来得猝不及防。
他捧住她的脸。他抹掉她脸上的乱头发和脏雨水。他将她整个抱起来。他扔了伞坐在雨地里,搂着她,轻轻叫她的名字,生怕把她吓到似的,终于把她叫回了魂。
忽然有了知觉——疼痛的胃,酸麻的腿,还有熟悉的松木气息,被雨浸得湿湿的,好闻得让人想流泪。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45、缴械(新)
高大的男人像抱孩子一般将姑娘抱回了车里。
直到坐上后座, 姑娘还是那副无尾熊的姿势, 胳膊搂着他的脖子,双腿缠着他的腰,若是放在其他时候,这种动作简直就香艳得有伤风化,但此时此刻,谁也不会联想到香艳或者风化之类的事情上去。
她抱他的样子, 完全就是濒死之人抱住了救命的浮木。
头埋在男人胸口, 肩膀剧烈抽搐,明显是在痛哭,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显得这一幕有一种默片似的戏剧张力。男人耐心地被姑娘抱着,一只手轻抚她的后腰,另一只手托住她的颈项,低柔地在她耳边轻哄:“好了,乖, 没事了,我在这里。”
一句话说完, 姑娘反而哭得更凶,一直被压抑的抽噎声突然爆出, 短促而轻微,让男人的眉头皱得更紧:“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别忍着,哭出来就好了。”
他的唇压着她湿透的鬓发,神情几乎是慌张无措的, 只能不停地拍抚她,任凭她将自己搂得死紧,连想去够一旁的抽纸都够不着,就这样,两个人紧紧纠缠在一起,在后座湿湿嗒嗒滴着水。
真的没什么香艳的,可阿汤还是忙不迭收回了视线,耳根发烫,心中默念: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阿汤并不明白为什么老大去路边捡了个陌生姑娘回来,居然立刻就能在后座上演蓝色生死恋,但他一贯是个有眼力价的小伙子。
关掉前往聚餐地的导航,平静地请示:“钧哥,回家还是医院?”
“家。”
很好,答案明确而直奔主题,再看看姑娘冻得惨白的胳膊腿,他不等指示便主动打开了暖气,又趁等红灯将抽纸递到老大手里,继续请示:“要不要打电话给私人医生?”
“打。”
赞,都猜对了,那么下一个问题……钧哥既然临时起意,应该没有准备该准备的东西吧?钧哥清心寡欲这么多年,既不沾女人也不沾男人,肯定不会备有存货……所以他应该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再体贴地帮钧哥去跑一趟便利店吗?
.....
柏钧研将赵亦抱进门,一路淋淋漓漓,弄脏了纯白的地毯,再抱到楼上,弄脏了纯白的床单。阿汤小心翼翼退出门去,好吧,抱得太紧,没看清姑娘的脸,想来也不会太差,居然钧哥连洁癖都不发作了。
柏钧研现在确实顾不上他的洁癖,他满腹心思都在想,怎么在怀里捂了一路都没把她给捂热,她到底在雨里淋了多久,为什么会淋雨,为什么又哭成那样,现在她紧紧闭着眼,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他焦虑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