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他在脑海里急速回忆这一剑的主人,试图想明白这追着他来到碎琼里的仇家到底是谁,又曾经和他结过什么样的仇。
也许……他能够痛哭流涕地悔恨求饶,求对方放过他?
但叶胜萍很快就绝望了。
他想起他有很多次对待手下的“猎物”如猫戏耗子,给他们希望却又狠狠碾碎,他觉得被强者玩弄取乐是弱者的必然命运。他想起他下手总是做事做绝,从没给过别人生路。
自然,他结下的仇,没有一桩能让对方心生恻隐、放他一马。
两道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慢慢响起,像是响在他心头一样沉重。
叶胜萍努力撑着抬头,想看上一眼对方的容貌。
走在前面的男修手里还把玩着一把金色的匕首,刚才的那一剑就是他的手笔,叶胜萍看见了对方的脸,有一瞬间的茫然——他不认识这张脸,也从没见过这个人。
然而等到他目光落在男修身侧的那个女修身上的时候,他的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
然后,他把什么都忘了,只是目眦欲裂地死死盯着那张清冷昳丽的脸。
时间仿佛倒流,他又回到那个终生不忘的雨夜,看见那一道冷彻骨髓的剑光。
叶胜萍充满恐惧地颤抖着,瞳孔放大到极致,声音低低的,“沈,沈如晚——”
曲不询在不远不近处站定。
他看着叶胜萍惊恐到极致的模样,挑眉,朝沈如晚回头一望,“看来当初你那一剑,这是给他留下了毕生心魔啊?”
沈如晚神色淡淡的。
她仿佛没有一点意外,只是打量了叶胜萍几眼,“欺软怕硬,自作自受,他们都是这样的。”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不值一提。
曲不询一顿,却没追问。
然而他神色如常,心里却不由生出一股深深的疑惑来:
若只是一剑斩破金丹,虽然可能会生出心魔,却也不至于吓成这个样子吧?
从前的沈如晚究竟有多锋锐冷酷,才能叫见惯血雨腥风的大盗一见便丧了胆,心魔缠身,以助于十年后只望了一眼,就癫狂似疯魔?
她总说他根本不了解从前的、完整的她,是因为这个吗?
作者有话说:
虚假的恶人:被人一剑斩破金丹,心魔缠身
真正的恶人:一剑斩破别人的金丹,根本没当回事,遇到骗子都不选对方的消息
第57章 垂烬玉堂寒(六)
当初楚瑶光跟着一起乘步虚舟去寻线索, 她同家里带来的两个客卿商量了一番后,松伯和梅姨便留在桃叶渡看顾宝车,在这里租下了一处别院, 等到楚瑶光几人回到桃叶渡便能直接入住, 这些天他们都在这里落脚。
没能抓住叶胜萍, 楚瑶光和陈献也不无头苍蝇一样到处去追,痛快地向茶楼老板结账, 赔了叶胜萍破坏的那扇窗户钱, 直接回了别院。
果然,没等多久, 别院大门便被推开,沈如晚和曲不询一前一后地走进来,后面还拖着浑浑噩噩的叶胜萍, 看起来连魂都飞了, 浑身颤抖个没完,凄凄惨惨。
“师父, 你虐待他了?”陈献好奇。
如果只是揍了一顿,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吧?刚才交手的时候, 叶胜萍还挺凶狠的啊?
曲不询微微偏头, 余光瞥了沈如晚一眼,却没有说叶胜萍看了她一眼才会这样的事,而是懒洋洋地把门带上,斜了陈献一眼,“在你心里,你师父就是这种人?”
陈献嘿嘿笑了, 忽然一抬头, 狂喜, “师父,你愿意收我为徒了?”
曲不询哑然。
老是听陈献师父来师父去,他说顺口了。
“不行。”他想了想,还是摇头,“你连叶胜萍都留不下,出去太丢我的脸。”
陈献一声哀嚎。
“师父,你这要求也太高了吧?叶胜萍可是早就成名的高手啊!”他看了看边上浑浑噩噩的叶胜萍,“我再努力一下,早晚能胜过他。”
曲不询心如铁石,“叶胜萍能成名是因为当初他是丹成修士,而现在他早就金丹破碎,实力大不如前,算什么高手?”
陈献叫屈,“叶胜萍就算金丹破碎了,那也是曾经的丹成修士啊,能和普通修士一样吗?”
曲不询挑眉,一声嗤笑。
“他曾经是丹成修士,那又怎么样?”他神色漠然,“剑修的剑能斩天地鬼神,别说他只是曾经的丹成修士,就算他金丹没碎,你也该信你手里的剑能陪你在最后一口气湮灭前取走对手的命。”
“你既要相信,也必须做到。”曲不询冷淡地说,“这都做不到,你还做什么剑修、学什么剑法、握什么剑?”
“当啷——”
一声重物坠地的巨响。
几人循声望去,沈如晚手里把玩着的摆件重重地摔在地上,像是一个没拿稳失手掉落了。
可以沈如晚的修为,居然还会拿不稳一个摆件,以至于失手把摆件摔在地上吗?
沈如晚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垂落在那个摆件上,垂在身侧的手却微微颤抖着,昭示着这平静下的真相。
她在那里谁也不看地站了几个呼吸,忽而转身向门外走去,甚至连地上的摆件也没去捡,步履匆匆,头也不回,像是不愿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一样。
陈献和楚瑶光一头雾水,纷纷看向曲不询,满脸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