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几日后早朝有大事,陛下留我议事议了许久,我回府后才发现他就一直在书房外等着,低着头,看起来快哭了。”
一个小团子站在门外等了那么久,还那么委屈,景曦感觉自己瞬间就心疼了:“他这是为何哭?”
赵泽瑾道:“我曾告诉过秦王府府兵,书房小瑜可以进去,所以他们看见小瑜也没有拦也没有问。我当时看到他十分惊讶,问他怎么不进去等我,他看到我却也十分惊讶,还松了口气。”
“小瑜毕竟是个孩子,被我三两下问了出来。他没习武,自然听不出来我并不在屋中,以为是他做错了什么所以我不愿让他进去,便站在门口想等我消气。”
景曦停下了接着去拿水果的手,心中微微有些酸涩:“所以说他之前每次等着你领他进屋都是在……”
赵泽瑾点了点头:“是,他在等我允许他进书房。直到那时,我才想明白带他回来的这几日,他几乎从来不用仆人,也对王府没什么好奇心,整日除了我带他去的地方几乎哪里都不去,这不是因为他喜静懂事,不喜欢跑跳,而是因为他根本没有考虑过我带他回来是当弟弟的。”
“他当时黏我也是怕我像对小猫小狗一样不喜欢便扔掉,只有时刻跟在我身边才能安心一点,可他又怕招我烦,所以就尽量让自己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万事也都要我允许了才会去做。”
明明是打算听小瑜这孩子怎么撒娇的,结果却听了这么一段,景曦悄悄用帕子沾了沾眼角。
她从前在边关战火中长大,寻常女子的温柔可人与多愁善感是一点也没有,然而如今腹中有了个小生命,却是无师自通地有了为人母的感觉,便也更能与孩子共情一些。
她生平唯有几次有过眼泪,第一次是因为她杀了敌方的一个士兵,第二次是因为她失去了第一个战友,第三次是因为她失去了第一位师长。
从那以后,她再没哭过,在战火与鲜血中,眼泪太过软弱,她自己也视眼泪为软弱。
这会儿在孕中,她难免敏感,尤其听不得孩子受苦,而那个孩子又是她当弟弟看的小瑜,这情绪便没止住。
赵泽瑾自己也难免心中酸涩,却没料到把景曦弄哭了,赶紧道:“曦儿你别哭啊,都过去了,你看看这小子现在多能上房揭瓦。”
应景似的,自己唱了半天独角戏,赵泽瑜也确然坐不住了,气鼓鼓地走了过来坐下幽幽地道:“我在这儿是不是特别不会看眼色,特别耽误您二位谈情说爱?”
赵泽瑾一摊手,对景曦示意:是不是,看看小时候那个小可怜,现在还不是长成混世魔王了?
景曦没忍住,笑了出来,赵泽瑾也舒了一口气。
赵泽瑾点头认同:“你还很有自知之明。”
赵泽瑜:“……”
“娶了媳妇忘了弟弟,重色轻弟。”
赵泽瑾看他嘟囔着,也听不清说得什么:“嘀咕什么呢?”
赵泽瑜一脸哀怨:“没,就是感慨我命苦,是不是以后我去秦王府连顿热饭都没了?你们在那儿卿卿我我,我就得躲得远远的,免得碍你们的眼。等到我侄儿出生后,我是不是连门都进不去了?”
景曦要维持仪态不能笑得太豪放,赵泽瑾牙关微微用力,免得什么时候笑出来,两人忍得着实辛苦,是以一直没说话。
赵泽瑜惊道:“你们怎么不说话?不会真打算这么对我吧?我命怎么这么苦哇?”
总算将那阵笑意憋回去,赵泽瑾打断了赵泽瑜的拿腔作调:“小瑜,日后少看那些烂俗的话本。”
赵泽瑜接着哀怨:“看看,现在连我消遣买几本闲书都嫌我花销太多了。”
赵泽瑾毫不留情:“因为会变笨。”
赵泽瑜:“……”
还他和蔼可亲不会怼他的哥啊!
看他快把自己气成一只河豚,赵泽瑾欣赏够了才道:“行了,不是答应圣朝节后便带你去玩?现在别闹了,万事小心,北燕不会轻易放弃,赵泽恒也不知有没有后手,尽量在人多的地方。有阿赫巴在,我安排的那几个人未必能护得住你,若是他们再达成合作,那便更加危险了。”
“还不是某两个人一直神秘兮兮的,让我连被人莫名其妙地惦记上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崽子有事没事的就刺探一下,赵泽瑾的回应是塞给他一盘剥好的果子,“行了,回去慢慢吃,少动少惹事,他们已经惦记上你了,且会一直惦记下去,所以记得保好自己这条小命。”
赵泽瑜愣在了当场:“不会吧,这是说哪怕使团离京了他们还打算动我?我这是连点放松的机会都没有了?”
赵泽瑾想了想,回答道:“有。”
对着赵泽瑜骤然明亮起来的眼神,赵泽瑾丝毫不愧疚地道:“等你把功夫练到宗师境界,那你就可以随便放松。”
赵泽瑜:“……”
“这不是比让赵泽恒变成善人还不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