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徵:“……”
小崽子你懂什么叫不为难吗?我要是回答你那不就是变相承认了你方才的问题了吗?你旭儿旭儿地叫, 人家那时候都十八岁了, 比你现在岁数大好不好?而且……对于这样一个连大多数来龙去脉都不记得的人,他能说什么?
他缄默不语, 赵泽瑜却仿佛知道了答案, 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周徵有点慌:“你知道什么了?这你说得话我都听不懂, 我怎么知道你知道什么?”
没理会他,赵泽瑜道:“是我方才迷糊了,你怎么会过来?”
“还说呢,你在这边昏迷不醒, 你那个小跟班倒是机灵,知道这时候不能请御医, 秦王被你们陛下软禁,又没个主心骨,病急乱投医,派人去我那儿, 把我拽过来的。”
赵泽瑜不再追问, 周徵松了一口气, 又有点担心这小子不声不响, 心中却谋划什么翻天覆地的事。
他以为如若赵泽瑜恢复记忆,他会更熟悉,会高兴自己熟悉的那个赵泽瑜的归来,但是周徵发现真当赵泽瑜失神时问出那一句话之时, 自己的第一个念头竟还是隐瞒。
周无由啊,你何时变得这般心慈手软了?
赵泽瑜道:“这青天白日的,你便过来了?”
“放心,我什么水平啊?能让你们宫中的人发现我也不必混了,没人看见我过来。”周徵又拿了碗水递给他,“现在阿克鲁死了,秦王尚且被你们陛下软禁,我大致听了一耳朵,你打算怎么办?”
赵泽瑜润了润嗓子:“阿克鲁死了?”
“嗯,晚间刚死的,今天刚发现的,还热乎着,现在交由刑部大理寺一同审理的,估摸着这会儿应当已经有许多大臣建议你们陛下为了两国关系主动将你送去北燕以弥补你们大启的失误呢。”
“唔,也不知道谁和你这么大仇,这般想把你送到北燕?”
赵泽瑜瞥了周徵一眼,没说话,心中已然明白了过来:这是兄长吩咐人做的,对于陛下,兄长和他都足够了解,难怪兄长说让他装病剩下的都不必管。
想来兄长还有后手。
不过他总觉得周徵说这话有一种不知从何处来的违和感,周徵这般通透的人,哪怕他没有那一段不知是何时何地的记忆,他当真看不明白吗?
皇帝这人高高在上久了,最不喜欢受人逼迫,北燕低三下四地以草场为交换条件想要赵泽瑜过去,皇帝会觉得无所谓,平白多收一个草场,何乐而不为?
但是阿克鲁一死,这些大臣纷纷说为了两国关系、为了安抚北燕一定要送他过去,这会让皇帝觉得这是他在向北燕妥协、向北燕低头、向北燕求饶,主动送质子求和。每有一个人这般说,便会加重一分皇帝的抵触,何时当这份抵触的比重超过皇帝对草场的想法,那么也就宣告着赵泽瑜彻底安全了。
如果他没猜错,想来兄长必定安排了一些平日行事较为中庸不激进的臣子上表“陈明利害”,请皇帝为了大局着想,安抚北燕,送安王殿下往北燕示好。
只需要他装病装到皇帝被大臣们烦到无比燥郁之时,此次风波便可过去。
赵泽瑜忽而问道:“周无由,我兄长是不是同你说过,我只要去北燕,他们便必定会置我于死地?”
这还用想?阿若那前世被这小子困死,这一世无论于公于私,都必定会要赵泽瑜的命,免得日后成为她一统中原霸业的障碍啊。
“啊,对,秦王殿下是这么和我说过。”
赵泽瑜脸色尚有些苍白,微微闭了下眼睛,心道:这般也好。
“周无由,如若我说我想去呢?”
周徵手没稳住,又摔了个碗。
顾不得去理那个碗,周徵快给这祖宗跪了,这都第三世了,他记忆没回复,怎生作死作得越来越熟练了?
“不是,如果你就是专门去试一试阿赫巴的刀快不快,真没必要,人家宗师级别的,你还没反应过来,‘咔嚓’一声人头便落地了。”
“你虽说长得没我这般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好歹也有个罕见的勉强不那么草包的脑袋,这种脑袋没必要千里迢迢送给人家砍着玩儿啊。”
赵泽瑜道:“我不是去送死,我只是觉得这样很没意思。”
他走到窗前,周徵看不清他的神情,便听他道:“从近三个月前,我便时时如履薄冰,我看不懂陛下对我为何会有杀意,我一直要担心脚下有没有别人故意给我挖的坑,我得随时打起精神应付陛下的怀疑与试探,我得时时刻刻虚与委蛇,说那些让我恶心无比的话。”
“到现在,我还要时不时地看着兄长为了我在陛下面前屡屡示弱、屡屡低入尘埃,时时苦心筹谋,而我却只能像一个废物一样躲在他的安全伞下,不敢踏出一步。因为我怕我会坏了兄长的安排,连累了他,因为我自己知道和你们俩任何一个相比我都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你明白这对我来说有多么挫败吗?”
周徵明白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若是想要从前那个赵泽瑜回来,便多去刺激一下这个赵泽瑜,若是心软了,便来安慰赵泽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