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方才所感受到的是他根本无法凝聚内劲的经脉,他就像骤然被敲碎了壳子的蜗牛一样,心里不由得无比恐惧了起来。
“大帅?”
赵泽瑜心绪不稳,冷厉的目光几乎是立刻投了过去,胳膊就算是提不起力道也一瞬间紧张了起来。
薛子言被他的目光吓得往后退了一下,旋即道:“殿下,没事,他们暂时不会找到我们的。”
看到熟悉的面容,赵泽瑜这才收起了过于锐利的目光,下一瞬就皱起了眉:“我不是说让你去和秦老将军他们会合,你怎么回来了?你这是违抗军令。”
薛子言才不怕他,小心地脱开他被血凝住的盔甲,冷哼一声:“行,等回去您爱怎么治我的罪就怎么治,不过您可别忘了,要不是我中途偷偷溜回来,您这小命方才可就丢了。”
赵泽瑜:“……”某人可真是胆大包天了。
看出他还要讲话,薛子言拿出个药瓶将他左肩一处刀伤一敷,赵泽瑜登时给疼得将话咽了回去。
薛子言道:“行了您就省省力气吧,没听说过什么叫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吗?”
赵泽瑜挺过这一阵疼才瞥了他一眼:“我倒是不知你竟还有当鸡的癖好。”
薛子言毫不介意:“鸡又怎么了,您现在不还是攥在我手里吗?”
外伤上过药后,薛子言轻轻碰了下他肋骨的地方,面色有些凝重。赵泽瑜却仿佛知道他想什么似的:“无妨,你尽管上手,左下第二三根肋骨,应当是断了。”
他面色近乎惨白,连出声也只能用气音,薛子言实在是怕自己这种半吊子手法给他弄得更严重了,迟迟不敢下手。
“你来试试,除非你想让我死在这儿。”
薛子言呸了好几下才仿佛把晦气呸走似的,摸了半响,才一屏息手上一使劲。
赵泽瑜缓过那一阵疼痛,又有气无力地道:“如若不是我现在还活着,我真以为你是想要谋杀主帅。”
薛子言摸了下脑门上的汗,撕下了自己披风上的布,给赵泽瑜紧紧在肋骨处系上:“您知道就好,小心我哪一次被您气疯了,真干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半响,赵泽瑜道:“也不知如今情形如何了。”
“您还有心思想这些事?”薛子言看他皱着眉头,实在是没招了:“阿若那看起来伤得不轻,原地调养了。他们似乎分出了一些兵马想要出城,但群龙无首,应当还被城中的机关拦着;另一部分一直在找您,我已经带您换了好几个地方了,您还是操心一下自己吧。”
“伤亡情况呢?”
薛子言顿了一下:“我到之时,城外您埋伏的三千人连带着弓箭手等共四千人已然尽数进城了,如今正在同北燕兵厮杀。”想必凶多吉少。
赵泽瑜的目光有些暗淡,薛子言怕他多思伤精神,连忙打断他:“您就别想这些了,反正您现在也什么都做不了,等北燕兵出城,我就带您去找大夫。”
“不行。”
“什么不行?”
“不能让他们出城。”
薛子言不可思议地道:“您都这副模样了还想做什么?”
赵泽瑜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薛子言也被他气笑了:“行啊,我看看您现在还能做什么。”
“我需要你帮我,这城中靠近中心的地方有一处地方下面有我存下的一些火药,分量不多,你带我去那里。”
薛子言的目光瞬间犀利起来:“你要做什么?”
赵泽瑜道:“总不能白费了这些火药,给他们尝尝滋味也不错。”
“你让我带你去那里,那取来火药后你要怎么做?”薛子言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道:“你又是要以自己为诱饵,去引那女君踏入陷阱?”
薛子言到现在也没怎么沾染上边境的冷冽与血煞,有时看起来竟然感觉比小他四岁的赵泽瑜看起来还细皮嫩肉的,现在却沾了一脸的灰和血,也有些说一不二的气势:“您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我绝对不会让你再去送死。”
赵泽瑜忽而道:“你可知道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
薛子言的一腔怒意瞬间在这干涩而平静的声音下尽数褪去,他看到的是赵泽瑜洞悉一切的神情。
“你不必哄我,我方才便感知到自己全身功力已废,经脉已毁,纵使养好了也不过是一介废人,你要我如何立足?”
薛子言掩住眼中的酸涩:“殿下,这天下之大,未必没有方法恢复。”
“既然如此,那你可曾听闻江湖上有谁经脉尽毁后还能恢复功力的?”
薛子言无言以对。
赵泽瑜道:“阿若那此人必除,我能用这半残之躯,换一个同归于尽,边境太平,与我而言已是最有尊严的方式。你明白吗?我不能忍受亲人看着我痛惜而同情的神情,我也不能忍受仇敌看着我快意的模样。”
“那这些在意你的人,您难道当真一点都不会去想他们如何悲恸吗?”
赵泽瑜轻轻道:“可这世上谁人无亲人?谁的命又比他人的高贵多少?现在外面仍在与北燕鏖战的士兵们他们没有家吗?他们可以牺牲,我这条命又有什么金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