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一时之间,息水中热闹得有如过年,人群下饺子一般地纷纷往水里跳,吴苏百姓从小就在水边长大,水性一个赛一个地好,都风风火火地跑下去捞钱,甚至还有特意从家里往渡芳口赶的,唯恐比旁人落下一步!
水里的人一多,根本就看不出谁是谁,钟家的禁令登时形同虚设!
钟褚再也呆不下去了。
暮芸隔着幂篱的轻纱瞧了他一眼,明明什么都没说,钟褚却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今日下令不让老百姓下水做买卖,本就是有意展示钟家的威严,不料竟是被暮芸四两拨千斤地轻松破解,将他的尊严也狠狠甩在了地上!
钟褚转身就要走,暮芸身后,姚谅嘻嘻笑,大声叫道:“嗳嗳!那位——褚钟公子!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要走啊?”
商会众人不愿意得罪钟家,却也忍不住要笑,全都看天看地强行忍着,钟褚被这声“褚钟”喊得脚下一滑,竟是在人群里摔了一跤,被着急下水捞钱的百姓们踩了好几脚!
钟褚生性傲慢,平日里自恃身份,常常不肯容人,在他们吴苏,避衣令比任何地方都要更严格,若是平头百姓胆敢碰脏了他公子钟褚的衣裳,那可是要倾家荡产的。
如今,他却被自己最看不起的贱民们踩在脚下,低入了尘埃之中。
钟褚眼中闪过一缕绵绵的怨毒。
他的身影隐没在人群之中,暮芸只隐约看见,似乎有个浅绿衣衫的少女焦急地想要往他那边去,却挤不过蜂拥的人群。
暮芸眸光定了定。
“殿下请!”古嫣喜气洋洋地朝着温澜楼一抬手,同商会众人一起恭恭敬敬地邀请暮芸上楼做宴:“您远来是客,我为殿下接风洗尘!”
暮芸回过神来,弯着唇角说了声好,总觉得古嫣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在众人的簇拥下风风光光地上了楼,耳边听着江南独有的温软小调,轻声笑道:“我此次前来,代表的是南境牧公——今后不必再叫殿下。”
“是,”古嫣极有眼色地唤了一声:“一切谨遵夫人谕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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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境,崖州。
顾夫人在桃花氤氲的温润江南里笑闹吃酒,顾大帅却仍在苦寒的南境风雪中持刀剿匪。
高大的男人一身黑甲,额角一缕墨发被森森风雪裹挟,缠绵着拂过他高挺如削的鼻梁,拂过他颈侧凶戾的刺青,最终依在了薄而润泽的唇边。
宙沉在他手里挽了个懒洋洋的花。
“战备,猴子们来啦。”
他比旁人更立体的眉目漫不经心地往山野间微一打量,换刀为箭,猿臂轻松扯开重弓,箭去如流星,登时换回了对面一声凄厉的嘶吼。
“着!”
猿臂蜂腰的男人吹了个流氓哨,再次换上宙沉,挺拔的脊背如同一杆枪,对着身后振奋的众将士一招手:“对付这几个货还犯不着用阵,直接给老子冲!”
将士们又激动又着恼,激动得是大帅果然箭无虚发,着恼得是这群匪徒真是泥鳅一样滑不留手!
三个平县的山匪和水匪战力不算强悍,但烦就烦在他们都是当地人,对地形非常熟悉,活像粮仓里的肥耗子一般,掏完一窝还有一窝。
往往是撩拨两下就跑,也不同他们正面对战,耗得人心里全是虚火。
再加上他们不知道得了谁的资助,手里的刀兵弓箭新得几乎在闪光,就连那群水匪的破船都被重新加固过了。有了源源不断的支持,这群匪徒更加稳得住,大有要同顾家军天长日久耗下去的意思。
好在大帅今天亲自来了,提前布下了埋伏,总算能痛痛快快地杀一场。
大帅本人却显然不是非常痛快。
他冲在最前头,宙沉如同切瓜砍菜一般左突右冲,顾安南在战场上走得是大开大合的路数,溅了满身的血,目光平静得近乎麻木,唯有唇畔微微张合,似在计数。
吕太白刚刚将宁州开矿的事捋出了一个头绪,准备来帮顾安南一起平匪,刚一到看见的就是顾安南这副杀神模样。
“师父,你说得果真没错。”吕太白静立在风雪之中,默默看着顾安南的背影,心情复杂又沉重:“只要走上了这条皇权路,都会变成同一副模样。”
一身是血,满身带煞,活生生的人命到了手里,最终也不过就是数字罢了。
顾大帅确实在计数。
但,也不完全是计数。
吕太白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眼睛一眯,读到了这厮的唇语。
“三十七,她心里有我。”
宙沉再砍一人。
“三十八,她心里没有我。”
吕太白:“……”
感情您老人家在这揪花瓣呢?!
“他奶奶的,这就砍完了?!”刚刚得了一场胜的顾大帅极其不满,挥刀怒道:“这不可能!一定还有漏下的!接着找!”
吕太白:“……艹。”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吕太白:“跟了这个老六,我上脑居士再也做不了小仙男了。”(仙男沧桑.jpg)
第87章 风云出我辈(七)
上脑居士在料峭的寒风中等了足足一个时辰, 牧公终于将刀下亡魂凑成了一个单数,兴冲冲地回来了。
“我就知道,”顾某人满足地听着副将们的汇报, 双手拄着宙沉唏嘘道:“真是天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