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想将手中这瓶直接递过来,才抬起手,却又顿了顿,似想起什么,垂眸看了一眼瓶口。
“我再去给你买一瓶。”
也许是刚才失水太多的缘故,温雪瑰确实有点渴了。
但她没心情喝水,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没做。
于是伸手拉住郁墨淮,摇了摇头。
夜色浓沉,郁墨淮回过头。
月华如白练,在他身后溅落。
男人身形轩朗,如玉如竹,眉目清隽,似晕开水墨。
这个人仿佛天生属于夜晚,冷沉,深邃,最易蛊惑人心。
得知他真实身份的时候,温雪瑰一度觉得两人的关系很远。
可此时,她又觉得这个男人是这样近在咫尺。
仿佛只要伸出手,就能摸到他的心似的。
她忐忑了好一阵儿,才从口中嗫嚅着问出一句话。
“……你、你不用吗?”
她仍未恢复在佛罗伦萨那时的胆大恣意,只得语焉不详地暗示那个意思。
温雪瑰的话说得磕磕巴巴,眼尾被红晕染得愈发靡丽。
可语调却十分坚定。
她垂头看向车座,低声开口。
“想在这儿的话……也可以。”
话音刚落,便见他那颗冷玉般的喉结,幅度极大地滑动了一下。
郁墨淮眸色晦暗,无言地回望着她。
下车买水时,他确实是在风口处多站了一会儿。
瓶身冰冷,握在指间,似能渐渐平息内心的燥热。
可当时花了许久才堪堪灭去一半的火焰,在此时此刻,又忽然成倍地燃烧起来。
女孩眸间水雾淋漓,像浸着朦胧的酒液,恣意纵火,快要燃尽他的理智。
“怎么?玫玫觉得还不够?”
他答非所问地开口。
“不够的话——”
郁墨淮薄唇轻启,故意舔了舔自己的唇线内侧,神色极为蛊惑。
“还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够够够!”
温雪瑰哪还吃得消再来一轮,慌得快破音了,疯狂摇头。
“我不是说我自己,我是问你!”
辩解一番后,她才安静下来,看着郁墨淮的眼睛。
“一直忍着,会不舒服吧?”
郁墨淮将目光从她双眸移开,慢慢向下移,盯着她的唇。
唇瓣柔软,还带着努力隐忍的咬痕。
愈发像沾着露水的樱桃,娇嫩欲滴。
可过了许久,他却勾了下唇,轻声开口。
“我不用。”
车里没有套,身上也没有。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他将手臂轻搭在中控台上,看向窗外,画廊顶端的那块招牌。
“Hiraeth”。
这是威尔士语,中文里没有与之直接对应的译词。
它的含义大概类似于:对一个再也回不去的家园,所怀有的怅然之情。
送她这间画廊,也有一小部分原因是,这个词很像他性格里的一部分缩影。
自多年以前,许多恨意和戾气,便积蓄在了他的骨子里。
因为这一切,他才无可救药地,被她的明亮所吸引。
可也正是因为这一切,他才无可避免地,与她暂时远离。
郁墨淮无声地看着那简洁的黑色手写字,过了一阵,才低低开口,唤了句:“玫玫”。
他的背影仿佛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孤寂、清旷,形单影只。
“其实认识你之前,我也不知道。”
说到这儿,他自嘲地笑了下,才继续道:
“原来我是个这么有耐心的人。”
郁墨淮转过身体,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尽真心。
“我会一直等着你。”
看到他的神色,温雪瑰立刻意识到,原来郁墨淮一直都明白她的心情。
明白她不忍心给那场欺骗下定义,可内心深处仍然存在的,那一丝丝胆怯与彷徨。
他们的处事风格实在差异太大,如今努力向彼此靠近,可有些疑虑也许只能静待时间来证明。
而他会给她很多个,坦诚以待的朝朝暮暮。
郁墨淮俯下身来,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语气沉沉带笑,似是为了缓解气氛,还吊儿郎当地拖长了音。
“我等着我唯一的客人,主动来指我的名。”
温雪瑰此时是真的挺感动。
郁墨淮原本是个多淡漠理性的人啊。一开始决定隐瞒身份和她相处,估计也是因为,没想到事发后,她的反应会那么大。
她看个电影都能哭得稀里哗啦,郁墨淮却习惯于在商战内刀口舔血。
他们对一件事的接受阈值本就不同。
可如今,他却连自己这么幽微的小心思,都能察觉得到。
温雪瑰愈发觉得有些愧疚。连带着,心头的爱意也愈发加深了一层。
种种情绪驱使下,她竟又情不自禁地追问了一句遍。
“……真的不用吗?”
她也看向窗外的画廊,目光却落在其中的一扇窗上。
想到那块玻璃有多冰凉,她耳根便阵阵发烫。
温雪瑰低声道:“才今天一天,你就给了我这么多东西。”
不只是冠冕、画廊。
还有一个滚烫又沸腾的夏夜。
可郁墨淮却轻轻颦起眉,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