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雪瑰心跳一窒,正要小小地白他一眼。
可抬起头,却见他眸光温润,仿佛已全然读透她的心思,又在这个基础上告诉她:没关系,我无所谓。
她心下一宽,也就不再多想,对田梨道:“那你翻一张吧。”
结果却是Dylan抢答:“好!”
这小子等不及要喝酒,伸手就去翻牌。
卡牌不算新,一看就跟很多人玩过,其中一张的背面还带点油墨印子。
Dylan也不知有没有注意到,随手就去翻带印子的这张。
也正是此时,艾伦蓦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眼风顺带扫到田梨,她顿时心头一凛。
这一眼完全不符合他平常给人留下的印象,不清润也不温和。
漆深眼底无甚情绪,像一片墨色的荆棘丛林,带着隐隐的警告与威慑。
“嘿……老兄?”
Dylan的耳机一下从头顶掉到脖子,动作也僵住了。
男性之间自有一套交流逻辑,孰强孰弱,他们用直觉就能感觉到。
Dylan不敢冒犯艾伦,揉了揉鼻尖,朝他示好地笑笑。
田梨同样有些惴惴。
尽管明知艾伦不是针对她,但刚才那个瞬间,仿佛自己选这个游戏的原因,以及想探查他人品的目的,全都被他一眼洞穿。
她眼睫轻颤,垂眸不语。
气氛顿时一片安静,只有温雪瑰被蒙在鼓里。
“怎么了?”
她有点懵,见大家都不动弹,便很自然地伸出手,帮Dylan将那张牌翻过来。
“请和大家介绍一下你的父母。”
她读出声。
此时,艾伦身上的那股威圧感才蓦然消失。
他垂下眼帘,抿了口乌龙茶。修长手指轻握着银白色锡罐,坐姿闲散,恢复了一贯的模样。
“没有别的说明,那我介绍哪个方面都行?”
“……Yep。(是。)”
Dylan点头,心有余悸地喝了口可乐。
田梨纳闷,艾伦刚刚是生气了?
她思考好一阵,才想到一个可能性。
也许是怀疑Dylan给牌做了标记,要故意问一些,会伤害他和学姐感情的问题。
尽管事实不是这样,但从他的视角看,确实无法排除这种可能。
田梨忽然有些愧疚。
等听完艾伦的回答,愧疚感便更深。
艾伦将卡牌夹在指间,语调很淡地回答问题。
“母亲早逝,父亲无业。说完了。”
他扔下那张牌,表情极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一回头,却见温雪瑰心疼得眼圈发红,眼里的难过都快溢出来。
就这一眼,他方才心底那股戾气,又全都消失殆尽。
“没事儿。”
思绪里窜动的黑焰,被她盈盈泪光浇熄。
他轻扯唇角,露出个没心没肺的笑,又朝她近旁凑了凑。
温雪瑰却没办法立刻恢复如常,眸光躲闪两下,避开他视线。
她本就长得秾丽明艳,眉眼间更无半分愁色,一颦一笑都大方矜贵。
眼瞳清澈,唇如蔷薇,照网上的说法,是标准的人间富贵花长相。
可此时,那双眼却噙着楚楚酸涩,不像甜杏,反像两颗霜打的青杏儿。
他抿紧唇线,一股焦躁涌上心头。
不应该有任何人,让她露出这种表情。
午后的草地散发着淡淡清香,其间错落地生长着鹅黄色的小野花,风一吹便轻轻摇晃。
艾伦煞有其事地指了指花。
温雪瑰顺着他手看过去,正好一只幽蓝色的早春蝴蝶落在花瓣上,口器深入花蕊,正在饱食花蜜。
富有生机的景色总是令人喜悦,她这才稍稍展眉。
“嗯。”
艾伦轻轻颔首,眼尾带笑:“就这样,开心点。”
他抬起手,冷白掌心向上,向她索取牵手许可。
双眼狭长又深邃,纵容地低垂下来看她,音色温柔清沉。
“别在意我。那些事过去太久,我早不放在心上了。”
“再说,以后不还有你陪着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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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又问了几个无伤大雅的问题,游戏便草草结束。田梨帮Dylan收拾牌,看到其中一张,饶有兴趣地读出了声。
“告诉大家,你有没有秘密的未婚夫或未婚妻?”
她笑个不停:“怎么什么古怪问题都有,这也能瞒成秘密?做卡的人怎么想的。”
说完便哼起小曲儿,走在了前面。
在她身后,温雪瑰弱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还好,没出冷汗。
田梨不知道她身上有婚约。这事特像豪门电视剧里的俗气设定,她没好意思讲。
幸好没抽到这张,温雪瑰大大松了口气。
全然没发现身旁的艾伦,脸色也白了一下。
四人简单地吃了个晚餐便各自道别,田梨给温雪瑰扔下一句“甜甜蜜蜜”,就飞快跑远了。
等跑得人影都看不见,才又给她发了个“加油”的表情包。
温雪瑰:[?]
正在疑惑,暮色笼罩的阿诺河畔忽然响起盛大乐声。
街头乐队表演起一首老歌,主唱是个留长发的白人青年,身材瘦削,褐眸忧郁,唱腔颇有几分原唱的颓丧神韵。
少顷,贝斯、架子鼓、吉他等乐器也陆续响起,音响效果极好,旋律仿佛从四面八方流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