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也找不着那小女孩是谁家的,干脆把她一道带去了鱼乐榭。
立春千叶几个已经预备好了澡桶,先用热水冲过一遍,再坐到盆中,用热水浇浴。
前面还有宴,得赶紧收拾好了才成。
戥子给那女孩儿擦头发:“你怎么掉到水里去了?你是哪家的姑娘?”
那小姑娘先还不肯说,半晌才说:“我也不知是脚滑了,还是被人撞下去的。”小孩子玩闹起来没个轻重,推搡之间,把在最外头的她给撞下去了。
她的衣裳都湿了,全要换新的。
偏偏阿宝这儿没有小时候的衣服,还是荼白送了套衣裳来:“我们姑娘让我送来的,这是姑娘原来穿过的,瞧着应当合身。”
还真是合身,十来岁的女孩,穿上裴珠小时候的旧衣裳,全不是方才落到水里扑腾的模样,看着斯文白净,瓜子脸柳叶眉,十分秀气。
三月水还凉,怕她得伤寒,厨房煎了红糖姜汤来。
戥子替她换上衣裳,又替她烘头发:“你几岁了?你这头发还得烘一会儿,先把这汤喝了。”
“我九岁了。”她依言喝起汤来,小口小口吹着,把汤喝尽了。
“你身边怎么没丫头跟着?”到这会儿了,竟还没找她的人。
女孩儿低头不言,戥子还待再说什么,立春冲她连使眼色。
“多谢夫人救我,给我换衣喝汤,我得回去了。”
阿宝这时方才重梳好头,又换了一身新衣,对那女孩伸出手:“走罢,我牵你回去,你娘呢?在水阁中?我把你送到你娘身边。”
立春冲戥子招手,戥子走到一旁,立春凑到她耳边:“这是梅大人女儿。”
是嫡女,但是,是元配生的女儿。
前头那位去了,梅大人自然要续一房,如今坐在堂中的梅夫人就是填房后母。
怪不得她身边连个可靠的妈妈都没有,还连姓氏都不敢说。戥子可怜起这小姑娘来。
戥子把这女孩的事告诉阿宝。
阿宝再看这女孩子时,眼里便颇多怜惜:“走,我送你去。”
小女孩也知道这场骂是怎么也逃不掉的,乖乖牵住阿宝的手,还问:“夫人,能不能使人去告诉我哥哥一声?”
“好。”阿宝答应了,刚走到石桥边,她不知为何,突然发问,“你姓梅?那你父亲是什么官阶?”
“户部郎中。”
那便不是,裴观的续弦是梅侍郎的女儿,不是她。
倏地脚下一顿时,隔着七八年,梅侍郎可不还没当上侍郎么!
阿宝低头看这女孩,女孩的手又软又小,紧紧攥住阿宝:“夫人,我……我害怕。”
第199章 【一】改口
嫁娶不须啼
怀愫
阿宝全没想到, 再见到梅氏会是眼下这般场景。
梅氏……不,这会儿连称她一声梅姑娘都不合适,她还太小了。
“你,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低着头, 轻声道:“我叫莞娘。”
总算知道她的名字了,她虽叫莞娘, 但小小年纪便双眉深蹙, 满面忧虑, 哪里有“莞”的模样。
阿宝只在病榻上见过她一面, 那会她十五六岁,青春正好, 满面沉静。阿宝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若是裴观续娶,大约就是这位梅姑娘了。
此时梅姑娘不仅是个小女孩儿,还是个紧紧攥着她的手, 一脸害怕的小女孩。
“夫人姐姐, ”莞娘,其实更该叫她莞姐儿,她心中惶然,几乎是挨在阿宝身上, “能不能送我家去。”
她根本不敢去见继母, 水阁里那么多人,她身上虽不冷了,可经不住在颤抖。
“夫人姐姐?”阿宝听她这称呼,几乎要笑起来, “你为什么叫我夫人姐姐?”
莞娘脸上微红, 她觉得叫夫人就把阿宝叫老气了, 她的模样,神采更像姐姐,不像是夫人,她见过的夫人,与阿宝全不一样。
“你虽是夫人,但像姐姐。”
阿宝方才救了她的性命,上岸之后又雷厉风行指挥若定,她全都看在眼中。
心里只觉得这个夫人姐姐很是厉害,似只幼鸟,依在阿宝身边,手紧紧抓住她:“我母亲必要责罚我的,我想家去。”
出来作客,竟会被人撞下水去,出了这样大的丑,还不知回去要如何罚她。
阿宝缓缓吸了口气,伸手摸摸她的头:“你不是说你有个兄长么?怎么使人告诉你兄长?”
她既有亲哥哥在,那她哥哥怎么会由得嫡母磨蹉她?
阿宝也是差不多这个年岁没了娘的。
可她从没受过委屈,自打生下来,她爹就拿她当宝贝明珠,小时候还是娘对她更严厉些,怕她被她爹惯坏了。
等娘病故,家里旁的人对她就更好了。
她虽没有亲哥哥,但有表兄在,她又会使鞭子,打弹子,街上的孩子们也不敢随意欺负她。
直到进了京城,才知原来有些人家是不拿女儿当人瞧的。
比如卫大人,明明家中也有余财,能给庶女们挑好些的亲事,却偏偏一个当填房,一个要当妾。
难道这女孩的哥哥也不护着她?
“是你亲兄长?”
“是,我阿兄……他病了。”女孩低下头去,“还是别告诉他了,得让他好好养病。”
一听她兄长病了,阿宝心里猜测,大概是她哥哥病重亡故。母亲兄长都不在,这才由得后母将她嫁给裴家来续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