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鹤川的眼角越来越红,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却还是来不及拦下苏南嫣的动作,几乎跪在玉佩碎片的旁边,心疼又绝望地用掌心将它们聚拢、捧起,眼前一片模糊。
仿佛破碎的不是玉佩,是他的真心和最后一丝幻象。
“阿烟,你真的.......这般绝情吗?”陆鹤川压着嗓子挤出这句话。
如同梦醒时分的醉汉,发现三千世界,皆为虚幻。
“不敢当,皇上不也这样做过吗?”
苏南嫣矜持地用手帕遮掩着下半张脸,仪态翩翩地挺直了脊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陆鹤川,仿佛看着曾经的自己。
她当时也这样卑微又压抑地求着他,只求他能够原谅自己的过错,哪怕是看在孩子的份上,给予那么一丝的垂怜。
可是他没有答应,甚至连见都不愿意见一面,只是让下人将她打发走,冷冷地丢下一句话:
“养心殿前,容不得罪妃喧哗。”
就这么轻飘飘地一句实话,却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自此之后心灰意冷,了无生意。
原来皇上,真的没有半分在意过她呀.......
只是没想到也有反过来的一天。
苏南嫣看着陆鹤川颤抖着双手将玉佩的碎片放在手帕中,宝贝似的包好,再次收入怀中,只觉得可笑至极。
若是之前他有现在的十分之一,哪怕走到阎王爷面前,她都能凭着一口气活下去。
往事如烟,苏南嫣终究是笑着摇摇头,理了理发皱的裙摆,双手交叠着放在小腹上,轻移莲步走出了养心殿,连头都没歪一下,更无多看陆鹤川一眼的意思。
宫人识趣地将大门打开,绚烂的阳光猝不及防地照进来,环绕着苏南嫣窈窕的身形,恍惚间宛若谪仙,不染一丝红尘。
陆鹤川不适应地眯起眼睛,仰视着苏南嫣的背影,第一次觉得明明这么近,却又如同天涯般遥远。
*
苏南嫣往后的一整天都神色倦怠,睡了整整一天才好些。
当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净月已经守在她床边了,眼眶肿肿的,似是哭了许久。
“娘娘......”净月惊喜地叫出声,可是看见苏南嫣眼底的阴霾时又鼻尖发酸,想说些漂亮话来逗趣,却发现找不出由头。
在苏南嫣睡着的这段时间里,皇上亲自将她从慎刑司请了出来,还好生让太医瞧过,亦是从下人们的口中得知了娘娘的过往。
乍听之时,她就已经哭湿了衣襟,后面看到娘娘更是无法抑制,守了一宿,也哭了一宿,又是自责又是悔恨。
没想到娘娘竟是经历了这样的事情,若是早知道这些,她就算是拼了命也不会让娘娘进宫,更不会觉得皇上当初是真心待娘娘!
苏南嫣看出了她的情绪,反倒看开了一般拍了几下她的手背,安慰道:
“你别多心,我现在明白了许多,并不太难受的。”
“娘娘能够想通就好,奴婢只是心疼娘娘。”净月抽泣着,收拾起情绪伺候苏南嫣梳妆,问道:
“娘娘今个儿要去哪里?要去见皇上吗?”
苏南嫣一听到这两个字脸色都沉了几分,好一会儿才笑道:
“当然不是,马上去重华宫一趟吧,许久未见阿年了,倒是怪想他的......”
第72章 赌约
此时, 景年早就在重华宫的院子里等着了,身旁放着几个包袱,显然是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 只待苏南嫣一到就离开这里。
在听说苏南嫣逃离皇宫后,他当时就明白了为何那日苏姐姐会那般的冷漠和反常,并非姐姐不要他了,而是怕走了以后无人再护着他。
本来还疑惑为何姐姐要逃离,直到听了重华宫的宫女们的闲话,知晓姐姐就是当年的玉妃时, 心都跟着一颤。
随后,他垂着头,在暗处弯了弯唇角,扬起一抹颇有深意的笑。
既然姐姐对皇上死心了, 应该就能看到身后的他了吧?
正想着,就看见重华宫的门缓缓打开了, 一道素色衣衫的身影翩然而至, 正是他心心念念了许久的人。
“姐姐!”景年丢下所有的东西向苏南嫣飞奔而去,猛地扑在她的怀中,险些将她扑倒在地, 猫儿似的蹭着她的脖颈喷洒着热气,道:
“阿年就知道, 姐姐一定不会丢下阿年的, 姐姐心里有阿年......”
苏南嫣觉得脖子痒痒地, 却没有丝毫的抗拒,反而将双手穿过景年的腋下, 环绕着他愈发宽阔的肩膀, 贴着他的心口道:
“姐姐怎么舍得丢下你, 若非曾经......”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景年用修长白皙的食指抵住了樱唇,瞥见他眸中从未有过的偏执和深沉。
“姐姐不必说。”景年那双漆黑发亮的眸子凝视着苏南嫣,手指从唇瓣摩擦着挪到脸颊,爱怜地轻轻抚摸着,压抑着声音道:
“回忆起这些姐姐一定会难过的,阿年不想让姐姐难过。”
更不想,让你为了除我之外的人难过,景年在心里默默说着后半句话。
苏南嫣鼻尖一酸,原本蓄在眼眶中的清泪终于止不住地滑落,滴在景年温热的掌心里,放下了所有的戒备靠在他的心口。
幸好这世上,还有一个这样明白她的人,如同漫漫长夜中的萤火之光,虽然渺小,可也算是一丝慰藉。
景年心口的温热一点一点传递到苏南嫣的脸颊上,让她愈发地依赖着不想分开,很快就暂时忘了昨日与陆鹤川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