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请说。”
“这个李大夫呢,在肿瘤科不太受欢迎,虽然是个专家,但他的号一直有空。当然我得说清楚啊,我不是因为挂他号的人不多才想把他推荐给你的,他临床能力真的很强,就是脾气差,人缘不行,一直没升上去。但你也是学医的,应该知道,职称那些东西,和专业能力并不一定挂钩。”
小松说:“是李选老师吗?”
“哟,他已经恶名远扬到你们学生中去了?”
小松在肿瘤科实习过的师兄师姐都提过这个人,提起来的时候,话说的不是一般难听。
小松果断说:“不管是哪个大夫,治疗手段都是相同的,只要能尽快收下这个老人帮他安排治疗。”
王院长说:“行,那我给他们主任打个电话,安排好了,你直接和李大夫约时间。”
小松感激不尽,但她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需求。
“院长,能不能...”小松战术性喝水,“我想能近距离照顾老人,我可不可以申请下个月去肿瘤科实习?”
王院长“哟”了一声,“这是已经想好去哪了?”
小松知道这是个任性自私的决定,但是她长这么大,也只任性自私过寥寥几次。
因为李长青职业的影响,她知道那些守护规则的人有多艰难,所以她一直痛恨破坏规则的人。
她清楚明白自己这一次破坏了规则,也明白为何破坏。
离开院长办公室,她打电话给老周,让老周准备周末带成州平的爷爷来医院。
王院长发话,一切都很顺利。唯一的难点是李选,他不认别的地方做的片子,非要老人来了先在他们医院做一次全身检查。
周日晚上,老周带着成州平的爷爷,还有他的妈妈来了这座城市。
小松当晚推了所有的事,她换上一件黑色高领毛衣裙子,外面套着一件长毛衫,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成熟稳重一点。
她打车去了老周他们下榻的宾馆。
他们住的地方离市区已经很远了,小车打车花了快一个小时,才来到那个城乡结合部一样的地方。
她第一次见到这座城市破败的一面,整条路上,看不到一栋高房子,马路两边都是活动板房搭起来的小餐馆。往右一拐,是这里最高的建筑,一个四层楼高的招待所。
老周他们住在这里。
老周把房间号告诉了小松,小松走到402号房门前,敲了敲门。
给她开门的,是一个女人。
对方矮矮的,胖胖的,脸上的肉有点下垂,她穿着一件桃粉色的秋衣,头发很短,而眼神充满警惕。
“你找谁?”
小松猜测,这个女人就是成州平的母亲,可成州平一点也不像她,也许成州平像他爸爸。
小松微笑说:“老周呢?我来找他。”
厕所传来冲水的声音,女人说:“卫生间呢。”
她自己转身进了屋,并没有邀请小松进去。
老周从卫生间出来,甩了甩手,看到门口站着的小松,忙说:“你进来坐啊。”
小松说:“不用了,周叔,我来问候你一声就走。明天要去医院做全科检查,我们医院人多,你们最好九点就能赶到,等做完检查,你打电话给我,我请你们在医院附近吃饭,拿到片子后,我带你们去找大夫。”
老周感动地说:“小松,真是谢谢你了,你还特地跑一趟。”
小松淡淡勾起嘴角,“成州平是我我爸的同事,我做这些也是因为我爸,您不用跟我太客气。”
“你进来吃口水果啊。”
在看到成州平母亲眼里敌意的一刻,小松退缩了。
她说:“真的不用了。”
这时,房里突然传来女人的怒骂:“这个成州平,忘恩负义,你出这么大的事人也不来看一下,当初就不该要他。”
对方说的是方言,但小松能听懂。
老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要不然我给你打车,你先回去。”
小松突然说:“我进去喝口水吧。”
那个女人充满敌意的话语,让她改变了自己的方向。
小松走进屋,她顾不上去看这间屋子的环境,目光直接落到其中一张单人床上的老人身上。
老人非常瘦,脸色是肺病变病人普遍的蜡黄色。
但他的目光却非常硬,这点,很像成州平。
小松有礼貌地跟老人打招呼,“爷爷好,我是成州平的朋友,我叫小松。”
女人再次打量了她一眼,“你成州平朋友?那成州平人呢?这么久不见人,老头子生病了他不管不问,死外边了也得给家里说一声。”
小松不知道什么样的母亲可以用“死”字来形容自己的孩子。
她努力让自己更加成熟、沉着,“他工作忙,周叔是他领导,周叔请假带你们来看病,也是看在成州平的面子上。”
“他能有个啥忙?人在外面当大老板的,每年都要回家里帮忙收地,他能忙啥?”
老周赔笑说:“确实是单位的事,他出差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女人还要再骂,一直沉默的老人突然抓住老周的手,问道:“成州平他是不是犯纪律问题了?他要是敢学坏,你们告诉我,我打断他的腿。”
女人说:“爸,你跟这人说什么?谁知道他是不是那谁找来哄咱们的?警察证咱们镇上就能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