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时间在向前走。
距离李长青去世已经三年了,他的影响已经减淡了很多,而那趟旅途之后,成州平也没再把她当做李长青的女儿看待。
没了这层身份滤镜的加持,成州平对她的态度可见一斑。
他语气颇为烦躁地说,“你一个医院实习生,问这么多干什么?”
“担心你出门被车撞,待会儿急救室又多来一个病人。”
“...”
成州平嘴角一沉,说:“你现在有空吗?”
小松抬眉,眼睛带笑:“嗯?”
成州平说:“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小松想了想,想来想去,只有家属等候区。
“那我先出去抽根烟。”
“医院禁烟。”
成州平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她明明语气很好,甚至说话的时候,眼里带着很善良的笑容,但每句话都要堵死你的退路。
而且,谁都没法对这样一张脸生气。
成州平暗自吸了口凉气,淡淡说道,“那直接回去吧。”
没必要非回到家属等候区再说,他们回去的路上,一直没碰到其它人。
成州平走在稍稍靠前的地方。
小松并没有紧紧跟着他,而是刻意与他保留了差不多一米的距离。她观察着成州平走路的方式,发现他走的不是直线,而且动作有点慢,和他平时不一样——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清楚地记得两年前那趟旅途的每一个细节。
成州平是个很有精气神的人,这次见到她,她觉得他有点萎靡。
小松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成州平昨晚睡了三个小时,今天白天开了八小时车,晚上喝的不比黄河少,全靠身体那点底子撑着。
他摇头说:“我没事。”
回到等候区的时候,成州平已经想明白了,有些事没有必要说的很清楚,打发人这件事,他还算擅长。
正当他要开口的时候,小松忽然说:“你现在,还是刘锋?”
成州平愣了一刻,他没想到她知道了。毫无疑问,她肯定是在德钦的那场旅途中得知的,可具体是什么时候,他的哪一个举动出卖了自己,他却想不起来了。
当从她口中说出“刘锋”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已经造成重大失误了。
他轻声嗯了下,说:“我叫刘锋。”
小松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大步上前,走到成州平前边,看上去好像是她在给他带路。
“我叫李犹松,假期来这里医院实习,假期结束就回学校了。你呢?你做什么职业的?方便留个手机号吗?”
她重新自我介绍,成州平听完,有点无奈。
不,是很无奈。
这话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小松察觉到了对方的压力,又说:“你不方便说也行,我可以去问你的朋友。”
成州平果断警告:“你别和他接触。”
“我只是个实习生,医生和护士们让我干什么我就得干什么,没有自主权利哦。”
“我们明天就离开了。”
“你朋友的情况看起来明天是走不了的。明天他转消化内科,得好好检查一下。不能因为他喝了酒,就觉得他是因为喝酒引起的胃出血,万一是胃癌呢?”
小松的口吻比她的样貌和年纪都要成熟。
成州平说:“那就让他自己呆这儿。”
不管对方是不是成州平,小松和其他医护一样,最害怕没有人管的病人。
她说:“不能这么不厚道吧。”
成州平声音冷淡,“我就这种人。”
说话间已经到了等候区,成州平拄着椅背站着,“我劝告你一句,不要自找麻烦。”
“我很机灵的,而且,我不觉得你是麻烦。”
成州平没见过这样的女孩,或说女的。非要他说小松这种人像谁,他只能想到闫立军。都是笑着说狠话,让人想和她翻脸都找不到机会。
成州平的脸色冰到极点。
两年前那趟旅途,小松没有见他笑过。
他是个看上去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男人,总是冷着一张脸,但小松还是能够察觉到,他现在不仅是冷淡,而是生气了。
如她所说,她是个机灵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放,什么时候该收。
“你如果没有地方去的话,晚上可以躺在椅子上睡觉,明天一早医院门口就能打着车了。”
成州平已经不耐烦了,他低头拉开冲锋衣拉链,往椅子上一躺,用冲锋衣盖住头,“知道了。”
小松看着那个被冲锋衣包裹的不明物体,再次联想到解剖室里的人体模型。不过人体模型可没有成州平这么难摆布。
她知道他看不见自己,但还是轻轻招了招手,用唇语说:“后会有期啊,成州平。”
第26章 (二更)
成州平凌晨四点在等候区醒来,他发现自己头对着的那个椅子上放了一个不锈钢保温杯,保温上贴着一张黄色便签。
他拿起保温杯,还是热的。
便签上写道:【蜂蜜水,醒酒养胃。】
在这行字底下,是一串数字,那是一个手机号。
成州平把便签从保温杯上摘下,揉成一团,本来想要扔进垃圾桶里,但这里好像没有垃圾桶。
他拎着衣服坐起来,因为电话突然响了,他把那个揉成团的便签随便塞进了裤子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