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声斥责了一句,文大老爷放缓了声音说道:“文府若是犯了无关痛痒的小过错,圣上自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放过了。可文府那是小过错吗?本以为没事了,可如今皇上下了封王诏令,对文府的过错却绝口不提,我怕这正是大祸临头的表现哪。皇上,怕是观望了许久,刻意如此要让宣王看看呢。”
文大老爷有些悔悟的说道。
“再怎么说,文府也是皇后娘娘的母家,皇上如此,可不就是伤了皇后娘娘的面子?”
心中如是想着,文潘氏的眼前,不禁浮现出了皇后当年那带着一丝稚气的面孔,这一别,姑嫂二人已有许多年未见了,听说,皇上专宠宛昭仪,听说……
还用听说吗?
宛昭仪从正三品的昭仪,一跃成为正一品的皇贵妃,如今,以淑敬皇后之尊葬在帝陵,百年后和皇上同穴,便连母仪天下的皇后,都没有的尊荣呢。
想到此,文潘氏的眼前,出现了婆母平日里满眼泪意的念叨“我可怜的月儿……”时的凄楚面容。
文潘氏心中后怕不已。
“文夫人,可是身子不适?”
耳边想起了女子轻柔的话语声,文潘氏回过神来,正对上慕嫣然关切的目光。
有些惶恐的站起身行了礼,文潘氏疾声说道:“臣妾有罪……今日是宣王殿下的大喜日子,妾身失礼了。”
释然的摇了摇头,慕嫣然轻声说道:“文夫人若是累了,可以到客房歇一会儿,到午宴开席的时候,本妃差丫鬟过去请你。”
情急的摇着头,文潘氏赔着笑的说道:“谢王妃体恤,臣妾无碍,无碍。”
点头应下,慕嫣然转过头,和身边旁的夫人叙起了话,而文潘氏,则强打着精神仔细的听着,再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走神。
不一会儿,便有丫鬟过来说开宴了,慕嫣然站起身,招呼着一众夫人们出了一心堂。
今日是贺启暄的生辰,贺启暄便是当之无二的主角,一众女眷们各自跟在自家男人的身后,到前厅给贺启暄磕了头道了喜,方各自到男宾席和女宾席入席。
前院大厅内,杯盏交错,贺启暄坐在上首处,便有一波又一波的人前来敬酒,看着比邻桌清冷几分的文府宴桌,贺启暄不由的想起了那日在书房,永成帝让黄公公传达过来的一席话。
前来敬酒的人一波*退去,看着杯中已一滴不剩的酒水,贺启暄只觉得心内从未有过的苦涩。
父皇,儿子终于看清了。
仰头喝尽了杯中的酒水,感受着那股辛辣的味道从喉咙蔓延到了五脏六腑,贺启暄深呼了一口浊气,原本深沉的眼眸,顿时澄澈了几分。
只看往后,只看往后吧。
王府的这场热闹,从太阳升起,一直持续到日薄西山,才算是一点点的安静了下来。
门外,小贵子和林管事送着各地前来的官员走,内院一心堂正屋内,慕嫣然跟文府的一众女眷也闲叙着话,一抬眼,竹帘掀起,贺启暄大踏着步子迈进了门。
“臣妾/臣女见过宣王殿下。”
文潘氏、文姚氏和文薛氏,带着文府的几个女孩儿拜道。
“平身吧。”
口中有些酒气,贺启暄轻声说完,走到上首处坐在了慕嫣然身边。
“宣王殿下,宣王妃,今儿是殿下的好日子,几位老太爷和老太太也都说要来,可又想着府里人多,等过几日专门来给殿下和王妃磕头请安,所以便没来。还请殿下和王妃海涵。”
文潘氏一脸歉意的说道。
摆了摆手,贺启暄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和煦,“不碍事,几位外祖父和外祖母多虑了,心意到就好,启暄都明白的。”
见贺启暄叫的亲热,文潘氏的心里,却有些酸涩难安,抬眼去看,贺启暄和慕嫣然,一如当日到文府是的平和,文潘氏低叹了口气,收回了未说出口的话。
文雅蕊坐在自己母亲身旁,一双美目,不住的在贺启暄和慕嫣然之间来回打量,待看到贺启暄因为有些微醺而越发明亮的眼眸,文雅蕊只觉得脸颊透着一份火热。
一个多月前,在祖母的乐安堂见到他时,他就如同一位再普通不过的表哥,浑身上下,全瞧不出有王爷和大将军的气势,可那俊朗的容颜,以及浑身散发出的夺人风姿,却无一不吸引着她的注意。
那之后没几天,便有了文府众人到王府外跪着的情景,漆黑的夜里,看着王府门外那一对摇曳着的红灯笼,文雅蕊的心里,却未有一丝惶恐,甚至带着一丝莫名的期待,希望,能看到他出现在大门外。
终究,跪了一夜,未看到他,心里的失望,就如同天边无尽的黑幕一般,密密麻麻的透了出来,酸痛肿胀的膝盖,都未能拉回她的思绪。
今日看到他时,他已是意气风发的藩王,他的眼中,散发着夺人心魄的光亮,身上的傲人气势,更是让人觉得他就是那站在山顶的王者,而自己,是微小到尘埃里的一抔泥土。
有些黯然的想着,衣袖一动,文雅蕊不自禁的抬眼,便见身边的几位伯母都已经站起了身,却是要回府了。
“殿下留步,王妃留步……”
耳边,是大伯母文潘氏的话语,文雅蕊转过头去看,便见贺启暄颔首一笑,只一瞬,文雅蕊觉得,自己仿若看到了绚烂的星光,让她不自禁的想要沉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