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交迭,屡变星霜。闻战早已不是不可一世的纨绔公子,云雀也不再是当年失去记忆的懵懂女孩。他们一个已为人父,一个初为人母,两人的命运始终没有交织在一处,而是各自找到了圆满的归宿。
但闻战还是挡在了她身前。
当年的少年闻战,撞见了被刁难的云雀,一半是出于旧情而出手,一半是因为不平而挺身。
那么现在也一样。
他闻战骨子里,还是那个骄狂而刚正的少年,至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老子想打你就打你,难道还要挑日子吗!!
苏锦萝搞错了,他闻战可不是什么孱弱白鹿,他是“千秋风雨”闻战,他可不演什么舍身挡刀的苦情戏码!
闻战此般出手,当然是要揍人的!
锵然一声,火花四溅,闻战一手中的折扇冷冷格住了诡子的刀尖!
并非扇子长出了铜皮铁骨,也并非闻战恢复了自身修为,而是因为——
……
“悍将被黑/火/药炸得灰飞烟灭,如今死无对证,我们也无从证明,他就是怀揣着通天箓的目标。”苏锦萝艳蓝色的眼睛掩在金色的睫羽里,女孩的神色蒙了一层凉薄的雾气,“——现在最有嫌疑的,是我们。”
“没有人知道通天箓是如何散落、如何学习、如何传承的。”苏锦萝撩起眼皮,对上少年愕然的目光,“——万一你在与悍将交战中,莫名其妙就学会了通天箓呢?”
“干,”闻战挠着头,少年居然有点眉飞色舞的意思,“还有这等好事?”
苏锦萝:“……”
……
(本段出自《说第二十六:你鹤爹》,章节号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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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将的通天路,确实继承给了,当时离他最近的少年闻战。
第205章 、说第一百九十七:闻战•破军一剑
闻战记得第一次看清自己, 是因为拔剑。
彼时他还是个小小稚儿,小肉手连剑柄都握不住一圈, 好不容易连拉带扯地拔剑出鞘, 那冷铁清洌洌地晃进闻战的眼睛里,恍惚间像是一道惊艳的白虹横身在自己眼前。
闻老爷子说,拔剑第一眼, 看的是自己。
——你的肮脏,你的丑陋, 你的短缺, 都骗不过你的剑。
闻战记得第二次看清自己,是在云雀的眼睛里。
彼时闻战还是个少年失意的纨绔恶少,失足坠马废了双腿, 大夫说再也不可能站起来。他脾性愈发暴躁,心性不免厌世, 整个人就像条被抽了脊梁的狗, 红着眼睛冲着天空龇牙咧嘴地发狠。
云雀像是一滴寒露坠在他的掌心里。
她头发是雾气蒙蒙的冷灰,眼睛是寒潭凝碧的翡翠,皮肤白皙通透得近乎梦幻,唇上一点樱红便足以称得上清丽绝伦。这位时家姑娘像是早春的一抔薄雾, 又像是一缕过于灵魅的幽魂,飘然而来, 缥缈而去。
云雀说, 劳驾, 哪里有井口?
在她那双清冽而寒冷的眼睛里,没有千尊万贵的闻家少爷, 没有鲜衣怒马的少年天才, 没有横遭天妒的残废剑圣。
她只看见了闻战。
闻战注视着这双平静的冷眼, 再一次看见了,狼狈不堪的他自己。
闻战记得第三次看清自己,是在北门战场的生死一瞬间。
彼时他几经生死,早已脱胎换骨,在北门战场的旋涡中央,孤勇一剑拦下大狄银楼烦。
当年楼烦一刀之神威,凭空挥就一座冰川;闻战以身为挡,佩剑当场断裂,半生的走马灯旋转不休,少年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人之一生,”闻战朦胧间想,“真他妈挺……”
无能。
无功。
无聊。
他见过高楼起,他见过楼台塌。
他见过群星璀璨时的风流无双,也见过孤星陨落时的悲怆寒凉。
……到底,有什么意思呢?
万物齐生齐死,齐贤齐愚,齐贵齐贱。
十年亦死,百年亦死;
仁圣亦死,凶愚亦死。
生则尧、舜,死则腐骨;
生则桀、纣,死则腐骨。
腐骨一矣,熟知其异?
且趣当生,奚遑死后!
哗!!!
闻战猝然睁开双眼,在他眼瞳深处,还有另一双淡凉的、通透的、平静的冷眼,也猝然张开!
通天路在他体内开辟出全新的道路,无数新生而恐怖的经脉四下奔走,源源不断的灵子被吸缴成一股磅礴恐怖的炼炁狂潮,既而化作从骨骼经脉中烈烈燃起的明灿金焰。
他恍如一支辉煌的炬火,陡地照亮了云雀的眼睛。
突袭而来的诡子“薄燐”,也露出了无比诧异的表情。
闻战此时悟道,灵台一片清明,上体天心,与物两合,天地风雷水火山泽,都是他的剑。熔金色的炫光流转在他的瞳孔里,闻战平静地低头注视着诡子,表情淡凉得甚至有些许寂寞。
——以剑证心,以心证道,此乃破军之剑。
格挡住刀尖的折扇不堪重负地粉碎,在闻战的掌心,化作点点流萤:
“今有名则尊荣,亡名则卑辱。”
一把明灿的、优雅的、熔金的长剑,出现在了闻战的掌心,它不仅格住了诡子的刀,修狭雅致的剑刃斜斜地刺穿了诡子的喉咙,这个画面偏偏无半分杀气,惝恍间像是一篇尊贵荣华的长短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