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鼻腔内全是液体,说不出一句清晰的辩解来。
“你说什么?”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辛念嚎啕大哭,胸腔牵动全身,她觉得疼痛难忍。
辛建勇扔下木棍,正要揪起女儿的头发给她一巴掌时,辛念忽然猛烈地咳嗽,喉咙间似有铁锈味。
他的手掌在空中停留。
或许是因为残存的人性。
辛念满脸泪痕,立刻说:“对不起,爸爸,我错了。”
说完,她沉重地闭上了眼睛。
她又一次认输了,太疼了,没有人能救她。
如果屈服可以让她短暂地活下去,说句“对不起”又如何,反正她已经说过上万次了。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没有到来。
辛建勇道:“滚回你的房间去。”
辛念咬着牙,一点点站起来,慢慢地往房间走去。
在推开门的前一刻,辛建勇再度开口,“你不用去上学了,我已经满足你上高中的愿望了,高考对你来说毫无意义,以后不要再去了。”
辛念浑身颤抖。猛地回头,不敢相信地望着父亲。
“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爸。”
“滚回去!”
辛念回到房间,咬着手腕痛哭流涕。
很久之后,她听到父亲在外面将东西砸碎,忍着腿上的疼痛,将凳子搬来,堵在那扇始终没有锁的门上。
然后怔怔地站在房间的中央,直到脚底传来难忍的冰凉,她才如梦方醒,低头,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连拖鞋都没有来得及穿。
但是此刻,这样的寒意反而可以麻痹全身的皮肉痛。
辛念站着没动。
望着窗外。
今晚月隐星疏。
夜里的天幕像是被人盖上一层厚重的黑布,阴蔽,不透气,连鸟儿都无法冲破展翅翱翔。
辛念笼罩在其之下,不见天日。
街上因为天晚而变得空荡荡的,辛念死死盯着时易远去的方向。
那里无灯,一片漆黑,像是氧气也被人抽走了似的。
浓雾笼罩,风霜弥漫,残路茫茫。
自己或许再也见不到时易了。
辛念绝望地想。
她会永远地被困在这里。
*
周一,赵晓佳照旧在校门口等待辛念。
待学校都快要空了,也没瞧见她的身影。她机灵,趁着保安和人聊天的功夫,偷偷窜进校门里,抓住一个学生就问:“同学,请问高三的教室在哪里?”
“往里走,最里面那栋楼。”
赵晓佳道谢,急忙挨个寻找,也没看见辛念。
楼道内冷风贯通,她忽然觉得惴惴不安,像是被人追打前的恐惧一样。
她在门口徘徊许久,往时易经常等待的地方跑去。
时易也等了许久,见是赵晓佳一人赶来,左眼皮莫名狠狠跳了一下。
“她人呢?”
“不、不知道啊。”赵晓佳气喘吁吁,“我去教室也没找到她。”
她一把擦掉脸上的汗水,“会不会是请假了?”
时易沉吟稍许,“应该不会。”
“她联系你了吗?”
“没有。”
“那你……”
感觉。
时易偏过眸,没有解释。
他清楚,哪怕辛念生病不来学校了,也会想法设法让自己知道。
有那么多方法,她总是知道去哪里找到自己。
“你先回家吧,我去她家找她。”
赵晓佳点点头。
时易将摩托车停在修理店门口。
抬头朝辛念卧室的方向看去。
前日和昨日,连续下了两天的雪,窗台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窗内漆黑一片,藏匿在冬日里,像是许久无人造访。
她房中的窗帘紧紧拉上,没有灯光,红色的帘子像是深红的血迹。
他眉心微蹙,没有犹豫,走进楼道。
*
陈敏刚刚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看着坐下的辛建勇,犹豫了一下,“要不……把辛念叫出来吧。”
辛建勇拿起筷子,冷声道:“她要是自己不愿意吃饭,那就让她饿死算了。”
“老辛……”陈敏深深叹口气,知道丈夫的气还未消,坐下来,给辛浩洋碗中夹了几块排骨,低头沉默不语许久,然后又说:“辛念她知道错了……”
“啪!”辛建勇将筷子摔到碗上,怒道:“你还敢给她求情?要不是你当初犯蠢让她去上什么破高中,能有这么多事!”
陈敏不说话,眼中闪过怯懦。
“当时就不该生下她!要不然,就干脆扔到路边,由她自生自灭去!”
陈敏抹掉眼泪,辛建勇愈发觉得她讨厌,骂道:“没用的东西,哭什么哭?当初你要是第一次就能生出儿子,现在还能有她什么事?”
陈敏垂着头拿出纸替儿子擦了擦嘴角,小声道:“吃饭就别说这些了,洋洋还在这儿呢……”
“咚咚咚——”
“咚咚咚!”
辛建勇正要说话,门口响起敲门声,他指着陈敏,”行了,闭嘴,开门去,别让邻居听见,丢不丢人?”
陈敏轻轻放下筷子,依言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
或者说,是位少年。
他眸子黑沉,身高腿长,露出的手腕显出青筋和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