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房间只有一扇小窗，正对着外面那条嘈杂的街道，过往的人声和小贩的叫卖声不停地从窗外传来。
且不说房里简陋的设施和不太好闻的气味，林应钦都不知道这种不隔音的环境下，住在这里的人都是怎么能睡得着的。
见他脸色不是太好，老板娘笑着跟他解释：“我们这儿可不比酒店，条件肯定是很一般的，但是现在五十在哪能住到单间啊，你说是不是？要不是看那些来看病的人可怜，这赔本生意我们也不做的。这条街上啊，我们家算是好的了……”
那女人的声音在耳边渐渐变得模糊。
林应钦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径直转身出去。
“哎帅哥！不租了？”
林应钦一口气走到门口，刚刚室内那股潮湿的霉味才慢慢消散开。
他垂着头走到街上，眼睛突然有些发酸。
“小林？”
距离两三米开外，一位面容消瘦的老人正坐在轮椅上，有些不确定地打量着他。
身后，杜鹃握着轮椅把手，眉头拧得紧紧的。
林应钦喉咙一紧，半晌才应出一声：“孟伯伯……”
孟舟的父亲已经比他最后一次见到时又苍老了不少，眼圈四周全是乌青，人也瘦的不成样子，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肉眼可见的瘪了下去。
“真是你啊~”
孟父朝他笑了笑，“你是……来看我的？”
“啊……嗯。”
林应钦看了一眼杜鹃，后者抿着嘴不发一言，脸上表情始终是倔强。
“唉，我跟小娟说了别告诉你，看来她还是跟你说了。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太好意思见你。”
孟父的脾气和孟舟很像，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温和有礼，即使现在也是笑着。
虽然那笑容此刻印在那张几乎枯槁的脸上，看起来格外惨淡。
林应钦有些不忍心看他，不由得低下头来。
“您别这么说，我……是我不好意思见您……”
“爸，您也累了，先进去吧。”
杜鹃淡淡看了林应钦一眼，推着孟父往前面的招待所去。
林应钦一时有些无措，只能默默跟着二人。
刚才那老板娘说的没错，杜鹃住的这间招待所还不如刚刚那间。
房间小的只能容下行李和床，三个人在里面连错个身都困难。
就算是这样，床边居然还有个地铺。
“你……睡地上？”
“嗯。”
杜鹃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声。
见她正吃力的把孟父搬到床上，林应钦赶紧伸手去帮忙。
“那你们吃饭怎么弄？”
“旁边有那种自己做饭的小厨房，一元一次，小鹃儿每天买了菜就拿过去做。”
孟父充满歉意地看向儿媳妇，“就说不做手术了非要来，真是苦了这孩子了。”
“没事儿爸，做了手术就好了。”
杜鹃将刚刚拿回来的一袋子药分类放好，起身见林应钦还站在那儿，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爸要休息了，你还不走吗？”
“哦，我马上走。”
林应钦连忙站起来，朝孟父局促地笑笑，“那我过阵子再来看您。”
孟父点点头，又朝杜鹃抬了抬手，“小鹃儿，送送林队长。”
杜鹃显然是不想送的，但孟父都开了口，她只能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
到了门口，她迫不及待地就想回去。
林应钦连忙道：“嫂子，我还是给你们租个房子，这边条件太差了。”
“我说了不用了。”
杜鹃不耐道，“你以后也别再来了。”
“我只是希望你们住得舒服点，孟伯伯他身体本来就不好，那个房间……”
林应钦的话还没说完，杜鹃就已经不想再听了。
其实从刚刚开始，她就一直在忍。只不过当着孟父的面，她不想发作。
“林应钦，你别以为你借了钱给我我就会忘记你做的那些事。除非你把孟舟重新带到我面前，否则我这辈子都会记得。所以你别再假惺惺做好人了。”
她红着眼说完，依然是没有任何结束语，转身快步进了招待所。
街上的人群来来往往脚步不停，没有人为别人的人生多做停留。
林应钦站在原地，只觉得周遭弥漫的油烟夹杂着刚刚招待所里的那股霉味，让他恶心得想吐。
-
回到家的时候，司柠还没有回来。
林应钦一直在客厅等到十点多，才听到门口那边传来电子锁的滴滴声。
“你还没睡啊？”
见他从客厅里跑出来，司柠特意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嗯，我在等你。”
林应钦轻车熟路地把她的包接过来挂到旁边的衣架上，然后靠在墙边看着她换鞋，“姐姐，你怎么这么晚？”
“最近我们部门有个新策划，估计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会很忙，要时常加班，所以你以后不要等我了。”
女人垂着头看不出情绪，但林应钦还是能感觉出来她与平日里有些不同。
“嗯。”
林应钦低低应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之前自己从外面带回来的那个塑料袋，“那你饿不饿？”
“啊？”
司柠穿好拖鞋站起来，有点莫名地看着他，笑道：“这都几点了，怎么突然问我饿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