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害相权取其轻,秦照对他的怨恨总不会比现在龙椅上的那位更深。
何况——
秦照掌权之后,也一样成了皇帝的眼中钉,这种处境也不容乐观。
“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吧。”秦照道,“他送贺红叶过去,是个试探的意思,若是本王正有此意,并且答应与他联手,那就势必得要应下将来替他保全贺家的条件,而就算本王‘不识好歹’拒绝了他,有了他献美一事做引子……也能惹得朝廷不快。甚至啊……本王的那位长兄,他若是小心眼一点,即使我们兄弟之间以前并未起嫌隙,也能因为这件事而就此生出了嫌隙来。”
要么结盟?要么背刺捅上一刀?
这一箭双雕的把戏玩的……
“所以说,那老头儿的心思也是蔫儿坏了!”沈阅心中愤愤不平,忍不住低低的咒骂了一句。
秦照被她咬牙切齿有些奶凶的样子逗笑。
他宠溺的摸摸她的发顶。
下一刻,沈阅就又再次面露忧色:“所以,是他挑拨成功了?陛下确实不像是个有太大心胸之人。”
她这话,又勾着秦照不禁想起正阳宫里那一杯药茶的事,眼神倏地又是一冷。
他以前一直没打算着娶妻,并非是皇帝的要求,皇帝也不敢公然要求于他,那只是他自己给予的诚意罢了。
可是他拿出了十足十的诚意,落在这对儿父子眼里,反而惯得他们觉得是理所应当了?
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件事的真相,沈阅一知半解,他却一直耿耿于怀。
他语气也冷了下来,凉凉道:“本性而已。他要疑心忌惮本王,即使无人挑拨,也会是一样的结果。”
沈阅默然片刻,才又重新抬头看向他,认真道:“即便如此,可你既然没有和定国公联手的意思,又为什么要将他送去的人留在身边?”
“你说贺红叶?”提起这个人,秦照只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态度。
他说:“不是本王非要留她,是她自己不想走,而且她也回不去了,正好她又有几分的才华与能力,就随她留下了。”
这话听得沈阅越发糊涂,甚至莫名又生出几分隐秘的危机感:“为什么?什么叫……她回不去?”
说贺红叶不想走,她能勉强理解。
回不去?
这又是什么意思?
“旁人的私密之事,我们不提好不好?总之本王与那个姑娘没有任何暧昧不明的来往,我发誓。”秦照却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用商量的语气与她说,“你还想知道些别的什么?尽管问,本王都尽量解释予你听?”
沈阅也没想闹到逼他发誓这么严重。
仔细想想——
贺红叶当真与秦照没有牵扯的话,那他们确实不该私下肆无忌惮的拿别人姑娘的私密之事出来深究,说嘴。
眼前大事当前,沈阅也就暂且摒弃了杂念。
她又认真仔细的想了想,打算继续问个明白:“那当年你去南境从军……”
“是父皇与母后的意思。”秦照道,“说句不自谦的话,论及习文练武的天赋,本王确实都在龙椅上的那位之上,他只是占了早出生几年的便利。十二年前的那件事发生以后,虽然从始至终本王都只是别人算计之下的一枚棋子,但是多多少少也给我们的兄弟关系划上了裂痕。父皇他也是经历过兄弟阋墙的惨烈争夺之后才坐上的帝位,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皇家的所谓兄弟。那时他密旨将我送去南境,表面上是做出驱逐的样子迷惑贺崇明的,实则……算是给了我个机会,为自己拼个余生自保的筹码出来。”
见着沈阅还多少有几分不解,他又继续道:“当年送我去南境之前,他就写好了两封遗诏,分别予了我与秦熙。予我的那封,告诫我不准拥兵自重,对长兄不恭,予秦熙的那封……则是勒令他不可随意猜疑削我兵权。”
做为一个父亲,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一碗水端平的极致了。
生在皇室之家,皇权倾轧之下,哪有亲情可言?
只有兵权与皇权互相牵制,才有可能达到一个井水不犯河水的平衡状态。
哪怕——
只是表面上的平衡!
沈阅一直都觉得皇帝对秦照的态度也很值得深思——
明明小心眼的早已忌惮容不下,却又偏就行事偷偷摸摸的,根本不像是他一个做皇帝的人该有的作为。
原来症结在这里!
他们兄弟俩都被先帝的两封遗诏狠狠的限制死了!
“兄友弟恭”自然相安无事,可一旦两人之中有任何一人率先背弃手足之情,对另一方发难……
另一方甩出先帝遗诏,就能将率先破坏规矩的人钉死在耻辱柱上,成为忤逆先帝背信弃义的阴险小人。
然后,便人人得而诛之了!
意识到皇帝手里那封遗诏对秦照的威胁,沈阅不禁心中骇然。
“所以,你这些年一直守在南境很少回京,还是因为这个?因为先帝的这封遗诏,干脆就躲着陛下他们一些,眼不见为净么?”
秦照抿了抿唇:“是为了父皇的遗愿和良苦用心,但同时也是为了安母后的心。骨肉一场,虽然真正生活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但既然是他们的心愿……我便想尽量叫他们如愿了。”
顿了一下,他就又无所谓的笑了:“何况……本王也的的确确没有染指那个位置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