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话,斜对面那边就又有两人出现在回廊上。
沈阅二人立刻收摄心神,默契的各归各位站好。
片刻之后,对面两人也转了过来。
却是——
一个宫婢引路,带着眉头紧蹙的薛文舒。
“见过安王妃。”两人走近见礼。
沈阅与薛文舒彼此互相熟识,见着对方面色不对,映着回廊上的灯光她再细细一看,就见薛文舒前襟上面泼了一大片明显的茶渍。
偏她今日穿的是一身素青色的上衣,这一大片污渍便很有几分醒目。
薛文舒生母早逝,如今家里当家的是继母,继母又生了个只比她小两岁的妹妹,那位薛二姑娘就很喜欢在这些小事上找她的麻烦。
沈阅只看一眼,便是心里有数。
但她明知故问:“阿舒,你这又是……”
当着宫婢的面,自是要顾忌自家脸面的,薛文舒唇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不小心泼了点茶汤,落在这个位置实在有些失礼,就请宫人带我去处理一下。”
“你这……洗的话未必能洗干净,而且现在大冷的天,衣裳厚实,沾了水也不容易干的。”沈阅将她往身边扯了扯,“我那马车上柜子里放着备用的衣裳,要么你去换一件?”
她看了贺红叶一眼,也面露难色的低声道:“正好我这丫鬟方才如厕,发现月信来了,你顺便帮我带她出去,也处理一下再回来。”
贺红叶是头次见她在人前瞎话随口就来,说谎半分不带脸红怯场的模样……
她可是安王妃啊!
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来着!
所以——
那位安王殿下这是千方百计从京城的闺秀中间挖出了个别具一格的大宝贝吗?
当然,贺红叶反应也不慢,立刻也做窘迫状的低头揪住了裙摆。
相熟的姑娘们之间,遇到事情互相解围照拂都是常有之事,薛文舒自是不会多想,她只是有些迟疑:“你现在的衣裳……”
她目光落在沈阅的朝服上。
沈阅忙道:“车上备着的是常服,你可以穿的,咱俩身量也差不多。”
“那就给你添麻烦了。”薛文舒也不过分与她客气,感激道了谢。
沈阅看向之前给她引路的宫婢:“今夜晚宴在承德殿不是?你给我引路吧。”
也怕她若是在外面落单,一会儿秦绪忙完了还要回来堵她找麻烦,她便一刻也不耽搁的顺便将那宫婢带回了宴上。
薛文舒与贺红叶一趟往来,等再来到殿中,已经临近开宴时分。
薛文舒回了薛夫人与她继妹身边。
贺红叶则是低垂着眉目,一通小碎步,自坐席后方绕进上方暖阁,站到了沈阅身后。
沈阅侧目看她。
她微微颔首,低声道:“商秋去办了。”
这宴会上,人多眼杂,沈阅于是不再多言。
帝后以及太子秦绪,都是最后到的。
虽然今日秦照不在,但是按照安王府的地位,沈阅的坐席依旧安排在皇帝右下首,正和秦绪面对面。
应该是为了叫柳茗烟安心养胎,今日的宴会上她并未出现,秦绪就只带来了她那两位侧妃。
杨氏却也不知是因为小产过后一直没调理过来,还是因为柳茗烟有孕一事受到了刺激,心力交瘁,总之整个人看上去脸色和状态都极是不好。
反而是陈氏,依旧是进退有度,落落大方的模样,极是体面。
沈阅感觉到了,席间秦绪不时就朝她投来的眼神,但她就是视而不见,只顾低垂着眉目随便吃了些东西。
秦照不在,她也没什么胃口,只借用膳的举动遮掩,心里却是一刻不停,都在琢磨定国公贺崇明惊现京城一事。
秦照去了北疆,筹谋刺杀于他,好了却后顾之忧,不想与此同时他却瞒人耳目,冒险回京了。
方才她们在御书房附近遇到他,应该是秦绪趁今日人多带他混进宫来,去见了皇帝了。
他既然有胆千里走单骑,暗中潜返京城,那么也不难猜——
他定是与皇帝之间达成了和解的协议。
至于能促使他二人之间冰释前嫌的原因……
就更明确了,不过就是敌人敌人便是朋友,他们打算联手针对秦照了。
秦照之前动了贺家二房的人,贺崇明虽未动作,但是不可能不记恨,并且他之前把皇帝得罪得狠了,如若这时候皇帝父子主动抛出求和的请求,横竖他已经垂垂老矣,就只求一个寿终正寝,那么顺势投诚再折回“正道”上来,自然成了他的最优选!
四年前,定国公送出贺红叶,要求与秦照结盟联手推翻皇权时,秦照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结果现在,反而是龙椅上的这位反咬一口,与曾经差点吃了他的豺狼联手,只为了铲除维护了他这么多年的嫡亲弟弟?
何其讽刺呵……
但再转念一想,当初闻清欢亦是为着护他秦氏父子的江山大义赴死,可转头这双父子就将闻氏一门践踏于脚下……
有了这等前车之鉴,这双父子现在这般行事反而不足为怪了。
这一整个寿宴,沈阅都吃得分外安静。
其间也有人挑头儿,闺秀们争相表演才艺,这种名为助兴实则互别苗头的事也没人敢找到堂堂安王妃的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