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照亮他轮廓分明的半张脸,冷峭又淡薄。
锁着的眉头让他给人一种难得焦急的感觉,毕竟平日的他总是宠辱不惊、云淡风轻。
瞳仁很黑,像深藏的海,又仿佛跳动着气势逼人的暗色火焰,灼热。
烤得她嘴唇发干,程茉舔了舔唇。
“你怎么……会在这?”
她问出了这句话。
并且预想到了他的很多回答,讽刺的,嘲弄的,不屑一顾的,姿态轻佻又高高在上的。
但是他说。
他说:“我在找你。”
用的是轻淡到拂过水面都不会有波痕的语气。
却让程茉听到了“咚”的一声。
咚。
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了湖面。
咚咚咚咚。
原来——
不是一颗,是无数颗。
仿佛一束光射进了封闭的窟穴,打开了唯一的通道。
向生的梯子从上面扔下来。
不仅如此,还有一只温暖有力的手,坚定地伸向了她。
她缓慢地、郑重地,搭了上去。
热度源源不断地从交握的手心传来。
像攥着一个刚出炉的地瓜。
温暖,不舍得放开。
“拉够了没?”陈琛冷不丁地冒出这句话。
程茉“啊”了一声,像被烫到一样松开手。
他的目光掠过她还挂着水花的眼,又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陈琛偏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给你变个魔法?”低沉的声音传来。
很突然的一句话,程茉没懂,只是呆呆地看他,棕溜溜的眼珠里水色汪汪。
他懒散地举起右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拖着调子说:“亮。”
话音刚落,魔法一般,天花板上的白色灯光依次亮起,一盏盏圆形小灯像串得很长的糖葫芦。
通了电的空间仿佛连气温都上升了。
她眨了眨眼,惊奇地看向他。
却只看到他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合着旋律的电话铃声响起。
陈琛接起电话,听了一会说:“嗯,找到了。”
休息区的进门处是一幕透明的玻璃墙,上面神奇地晕眩出彩色的光,像彩虹一样。
除了彩虹,还映着……她和他的身影,距离很近。
他勾着手机,姿态轻慢。
脚尖轻点着地面,压着下巴。
倏而,玻璃上的人抬起脑袋,视线向左偏移。
他正在看她。
大脑接收到到了这个讯号。
没由来地,程茉呼吸一紧,视网膜里蒙上梦幻的色彩,周围的声音她好像都听不见了。
只能听到。
很有规律的咚—咚—咚—咚。
虽然事后知道他不过是听管理人员说了应急电源的启动时间,卡着点给她做了个预告。
但每想起那一刻,程茉,她还是,难以抑制地,心悸。
“我——”话在嘴里转了个弯,陈琛看向程茉,面不改色地对电话那头说,“我直接送她回家,她……不太舒服。”
“没事,就……有点怕黑。”
—
“你要去哪?”出了博物馆,大部队乘车走了,程茉看陈琛的方向,并不是回学校的路线。
“玩。”陈琛言简意赅。
“……”
“不愿意?我送你回去见老王?”陈琛挑眉。
“不是……”她表情犹豫,明明记得老王说参观完博物馆不是要回去上课的吗?
“为什么突然要去……玩?”程茉问他。
陈琛抿着嘴唇,指着他的心脏说:“它怕黑。”
程茉轻咬着唇,不确定地问:“所以呢?”
陈琛轻叹了一口气:“所以需要安慰。”
陈琛又看过来:“要是你也特别想去的话,我也可以考虑考虑,勉为其难,带着你。”
“行吧。”虽然陈琛的话听起来不是什么好话,但程茉也确实不想回家,不想一个人呆着。
市里一个景区早就建了玻璃栈道,她一直想玩,但一直没机会。
工作日的原因,人不是很多。
买了鞋套之后,两个人刚走到入口,就听到上面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喊声。
前方高处的透明玻璃栈道上,一个中年男人整个人腿软倒在了玻璃面上。
男人手紧紧扒着旁边的栏杆,咆哮着哭道:“我不走了我不要走了,妈,找人把我抬下去啊。”
程茉踮起脚尖往热闹的地方看去,摇头说道:“这个地方,冒险者的天堂,恐高者的噩梦啊。”
“对了,你不恐高吧?”程茉想起来问了一句。
陈琛没直接回答,而是挑了下眉:“你要是怕,就算了。”
“我会怕?”程茉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在天上飞的时候你还在地上吃草呢!”
陈琛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扯着唇道:“我说之前怎么有东西往我头上落。”
程茉:“嗯?”
“鸟—屎—姑—娘。”
“……”
爬过一段长长的石阶,就到了玻璃栈道的正式入口。透明的玻璃替代了坚硬的路面,不锈钢色的护栏和连接两块玻璃之间的银灰色金属封条是这段路程的唯一安全点。
程茉套上鞋套,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步,向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