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琛拉开窗帘,想透透气,却听到隔壁的响动,他放轻脚步走出去,隔着门板听她的呜咽声。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哭声一直没断。
抬手伸在空中,手臂几乎要僵麻时,他手指动了动,推开墨色的房门。
屋内很暗。
他隐约看到床上一个隆起来如小山一般的影子。
是程茉用被子把自己整个人罩住,坐在墙角。
“做噩梦了吗?”他问。
她低低的回答透过被子传来:“嗯。”
“噩梦之所以是噩梦,是因为它只敢在黑夜里出现。”
“你知道你做的是对的就好了,然后,你就等,等真相水落石出,等虚妄破败溃逃。”
“噩梦过境,光会降临。”他拉下盖住她的被子,让她整个人暴露在空气中。
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眼中的水光,那双湿淋淋的眼睛里,雨下个不停。
“太糟了,陈琛。”她抽噎地抱着腿,紧紧地抱着自己,哭得断断续续。
“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糟,这么黑,再也没有光了。”
陈琛坐在她的身前,闭了下眼睛,压抑着眼底的情绪问:“程茉,你相信我吗?”
程茉吸着鼻子点了点头。
陈琛:“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断断续续地说了好一会儿话。
哭累的程茉很快地睡着,被子不安分地掉到床沿,他倾身而下,提着被角,盖住她裸露在外的细瘦手腕。
风吹起白色的纱帘。
他推门出去的那一刻,动作顿住。
陈琛转过视线。
菲薄的月光入户,描摹着少女的姣好轮廓,女孩的半边脸被月光覆盖,睡梦中的眉头,依旧紧锁。
陈琛眼神有些暗淡,他卡在这幅场景的角落,没被月色关照,带着些格格不入的寂寥。
她的生活本来就是一片光明。
只不过……
他收回目光,哑然地垂着眼。
房门一点一点地关闭,屋内的画面也一点一点地缩小,直到,彻底不见。
陈琛靠在门口,垂着的眼睛看不清情绪,他捻动着手指。
会有光的。
如果没有,那就燃烧我。
他打开手机,眸光瞬间变得冷淡,走向卧室,拨通了那则一直放在黑名单的电话。
-
凌晨六点的时候,程茉出来上厕所,看到罚站般站在客厅阳台的身影,下了一跳:“你起这么早。”
陈琛回头,很简单地解释道:“外面吵。”
“哦。”程茉走过去,也在沙发上坐下,“我今天还想吃糖葫芦。”
“好。”
冬日的六点,天依旧像夜里一样黑,让人觉得白天遥遥无期。
“想和宋冉聊天吗?”
程茉慢半拍地点了点头。
陈琛走过来,把她的手机递给她:“你打,我去下洗手间。”
程茉拿着手机,有些愣神,可大清早的,宋冉怎么可能起来……
进入洗手间里,陈琛那双平静的眼眸瞬间浪潮暗涌,覆满戾气。
水哗哗地溅在洁白的池壁上,陈琛用冰水冲着脸,急速的水流沿着他的脸部轮廓而下,打湿领口。
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回响:
“只要你回来,事情就结束。”
……
几天前,陈琛联系朋友发布澄清解释,却被系统设定的防火墙屏蔽,这种防火墙,只有公司内部的人才能动。
所以程茉这件事,背后根本不简单。这不单单是风筝鸟和囧小mo之间的故事。
而是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站在帷幕背后,悄无声息地搅动着一切。
曝光程茉的真实信息,操控舆论,放肆地攻击。
调查多日,陈琛在昨天才得到了最终消息。
那只手,姓陈。
他联系了陈正英,忍着挂掉电话的欲望,听陈正英讲过去,说现在,谈人生发展,讲亏欠弥补。
那边再情深义重,陈琛只是压着挂电话的冲动。
陈正英还在继续:“我也不忍心伤害无辜的人,她小的时候我是不是还见过她?你们俩经常在一起玩,她对你很好的,对不对?所以只要你回到爸爸身边,事情就会立刻结束。”
其实陈正英应该就只见过程茉一次。
平日里他都是在屋子里睡觉或在外面喝酒。
小时候,程茉因为陈正英在小区里的名声,轻易也不会去他家。
只有那一次。
那是一个阴沉沉的天。
也是小程茉要搬走的那天。
她提前跟他说了千八百遍,让他早点下来,到中心花园等她,因为她哥通知她睡懒觉就等着挨揍,他们八点就得离开。
所以她要在七点四十起床,他要在七点五十到达约定的地点,他们要用五分钟,算了,程茉纠结地算了下时间,改成了七分钟,他们要用七分钟的时间告别说再见。
她让他一定要一定要按时下来,她有好多礼物送给他。
所以第二天,小陈琛起得很早很早,他很怕错过了时间被程茉啰嗦指责。但他更怕的是,连她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谁知,他刚穿好衣服,一晚上没回来的陈正英在七点钟回了家,不过好在,大概七点十五分的时候,陈正英就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七点三十的时候,小陈琛轻手轻脚地出门,准备偷偷溜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