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走过去,跌坐在地上,隔着粗布抚摸底下的东西,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无声地低落,打湿了粗布。
她的手微微颤抖,一点一点地揭开,首先看到的是那半截穗子。
那是她在重锐从昀城出发去打仗前,亲手做了送给重锐的。红色的穗子沾了尘土,上面还有血迹,因为干涸了变成黑红色。
随着她的动作,那把熟悉的笑离刀一点一点显露出来。
谢锦依将刀捡起,慢慢地抱入怀中,额头抵在冰冷的刀鞘上。她想痛哭,想嘶喊,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让她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为什么陈恪最近没有来?
为什么荀少琛看起来像是一点都不着急?
笑离刀跟了重锐这么多年,为什么它会落在张奕手上,而荀少琛又不让张奕来这里?
不,不可能……
谢锦依视线一片模糊,她擦了擦眼泪,慢慢地抬起头,看向张奕。她感到喉咙一股腥甜,但仍是强压了下去,唇齿间一片锈铁的味道:“重锐呢?”
张奕冷冷一笑:“练武之人,人在刀在,殿下又何必问。”
谢锦依喉咙那股腥甜直冲上来,明明连呼吸都困难,可周身寒气仿佛无孔不入,刮得她肺腑间一片疼痛。她眼前黑了黑,忍不住身形一晃。
“殿下!殿下!”
谢锦依在浑浑噩噩中听到有人在喊她,她勉力睁开眼,看到花铃一边哭着一边扶着她,若雪干脆把手伸到她背后,看起来是想要抱起她。
“快去请程先生来!”
“是!”
“张大人,我等已派人通知大将军,请您暂时回避!”
……
昭华公主这一倒下,所有人都陷入紧张。
若雪想要将笑离刀从谢锦依手中抽走,谢锦依握着不放,眼看着张奕转身要走,她挣扎着要站起来,又被若雪按了回去。
谢锦依想说等一下,但一张唇,话还没出口,那股腥甜已经冲了出来,鲜血溅到了衣裳上,连笑离刀也沾到了点。
程方匆匆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兵荒马乱的情形。她快速拿出一张手帕,掏出一个药瓶,往手帕上一倒,手帕顿时沾满药水。
她走到谢锦依的位置后面,毫不犹豫地用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
花铃被程方这种简单粗陋的法子吓到了,边哭边道:“程先生,这样殿下会被呛到的……”
程方丝毫不松手,道:“有我在还怕什么呛到,再让她继续大悲大恸才要命!”
那本是程方平时用来防身的迷药,起效极快,谢锦依还想挣扎,却也坚持不住多久,很快就软倒在若雪怀里。
就在这时候,荀少琛也终于赶回来了。
一向温文儒雅的男人,带着一身冷霜大步穿过走廊,所有人都纷纷行礼,张奕正要往回走,跟他碰了个正着。
隔着点距离,荀少琛也看到了侍女们那边混乱的情形。
他收回目光,视线落在面前的男人上。
男人一身短打劲装,与荀少琛是完全不同的穿着,又因为蓄了胡子,平时总是冷着脸,所以从来没有人将他与温文儒雅的荀大将军联系到一起。
可如今两人站在一起,若是此刻有人敢抬起头仔细看看,就能发现男人的骨相,与荀大将军又几分相似。
张奕也在看他,垂眼笑了笑,躬身行礼:“下属参见大将军。”
荀少琛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人一前一后往书房的方向走,荀少琛边走边朝心腹吩咐道:“拿上回生丸,去公主那边看着。”
“是,大将军。”
等到了书房,侍卫离远了守着,荀少琛一进去,就马上转过身,朝张奕怒道:“你什么意思?”
张奕脸色不变:“我以为我的意思一直都很清楚。从我告诉你身世那天起,我就说了我们应该要做什么。”
“我还有哪里没做好?”荀少琛冷冷道,“该做的我都做了,否则你以为你手上的神策军是如何来的!”
张奕一脸嘲讽:“该做的你自然是做了,可不该做的你也做了。”
荀少琛:“她原本就该是我的女人!”
张奕冷笑一声:“原来你也知道是‘原本’!她若你对死心塌地也就罢了,如今她心都在重锐身上,也知道了你我的底细,对你也恨之入骨,你们之间不会有结果!”
荀少琛脸色森然:“所以你就算计我,不去赴约却直接来了这里,把笑离刀给她。”
张奕知道,若自己不是荀少琛的亲舅舅,这番算计,一定会被对方杀了。他了解他这外甥,所以没把事情做绝,也是为了防止他们舅甥关系被断绝。
否则,刚才以那公主那般样子,他就该直接告诉她重锐死了,问她要不要跟着重锐一起去。
又或者再狠一点,直接杀了她。
可若真是这样,这外甥会做出什么事就很难说了。
如今那公主还死不了,他外甥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对他怎样,毕竟正如外甥所言,眼下除非外甥自己亲自去领兵,否则能带神策军的也只有他这个舅舅。
至于那公主醒来后会不会寻死觅活,那就看她对重锐的情意够不够深了。
一个人想死,机会多的是,也就不需要他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