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落偶尔会用这种方式查询他的相关信息,借此偷偷了解他的近况。
他永远是人群中最出类拔萃的存在,即便谭落离他越来越远,还是由衷地为他感到骄傲。
她记得池倾阳去了南方,怎么会突然跑来枉海市呢?
他每隔几年就变动一次,谭落不禁浮想联翩。
交了女朋友?女朋友在这边工作,于是他也跟过来了?
不是没有可能。
谭落放下手机,怅然地闭上了眼。她感觉自己很可笑。
因为这些年来,她害怕池倾阳放不下她,过得不好。
如今亲眼见到他,发现他真的把自己当做陌生人,她又觉得非常沮丧。
放不下的那个人,从来不是他,而是自己。
谭落瞟向输液架,吊瓶里的针水快滴完了。
冯育知住在村长家,离卫生所十几米远,他告诉谭落,针快打完了要提前告诉他,他过来拔针。
这会儿是晚上十一点,村子里没有夜生活,过了十点便陷入沉寂,山岭间只剩下虫鸣,连狗都不叫。
这里的人休息得很早,冯育知和池倾阳忙了一下午,也该好好睡一觉,谭落不想打扰他们。
拔个针而已,她在医院见过那么多次了,自己能拔。
谭落看着液体的余量,估摸再过十分钟才能输完,她也染了困意,闭眼眯了一小会儿。
再次醒来时,输液架早被挪走,原本摆放输液架的位置换成一张凳子,有个人抱着臂坐在那,垂眼盯着她。
屋里突兀地多了个人,谭落心脏猛颤,吓了一跳。看清对方的面容后,心脏跳得更加剧烈了。
池倾阳脱了白大褂,换上休闲的衣服,宽松的灰色T恤,米色直筒裤。
八年过去,他的衣品没什么变化。
“冯医生不是说了,针水快没了及时通知?你知不知道我来的时候,输液管里全是你倒流的血?”
池倾阳责备的话语迎头砸来,毫无温柔可言,谭落本能地缩起肩膀。
“对不起……我睡着了。”
“你真让人操心。”
谭落听不出他的关心,更像是医生碰到了麻烦的病人,恨不得立刻摆脱。
其实,即便是对待陌生人也不该这样的。
池倾阳是不是还在生她的气?气她的不辞而别。
针也拔完了,池倾阳没有走,固执地坐在床边。
与他的记忆相比,谭落大变样了。
她的头发像是八年都没有剪过,长及腰间,一瀑柔顺黑发美得格外抢眼。
她的个子长高了一点,玲珑有致的身形已经不能用可爱去形容。
过去含苞待放的少女正在盛开,她的五官很有韵味,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魄,仿佛一朵秀美高雅的芙蕖。
可是不管过去多久,她身上那股韧劲都未曾消减,与之相对的,是同样难以磨灭的破碎感。
她像是一个随时会被打碎的玻璃制品,叫人放心不下。
待在她身边,池倾阳莫名地焦躁。
灼烫的话语卡在嘴里,他有好些话想说,碍于这尴尬的身份,说不出口。
冯育知的话像一根鱼刺,扎在他喉咙里。
他说,谭落有男朋友。
池倾阳不是没想过这种情况。江澈也提醒过他,纵然他找到谭落,谭落很可能已经成为了别人的爱人。
当时池倾阳信誓旦旦地跟江澈说,如果是那样,他就去把谭落抢回来。
现在,争抢的机会来了,他却不敢放手一搏。
莽撞行事会带来无法预测的后果,假如他引起谭落的厌恶,她会不会再次消失,要他再找八年?
他这辈子能有几个八年?
池倾阳越想越生气。
这男朋友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根本没把谭落照顾好,差劲,不合格。
他不配和谭落在一起。
混杂着愤怒的醋意让他头昏脑涨,他没意识到自己语气凶狠,把谭落吓得不敢吭声。
时间像是黏腻的胶,贴着皮肤缓慢滑动。谭落来回绞弄手指,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池倾阳的情绪好像平静一些了,语气也跟着平稳下来,他问谭落:“你这几年在忙什么?”
谭落把自己的工作讲给他听,池倾阳不插嘴,听得很认真。
她攒了一箩筐的故事,说到天亮都说不完。
夜很深了,再这么聊下去,天真的快要亮了。
谭落刚做完手术,需要静养恢复体力,不能熬夜。
池倾阳打断了她的话,嘱咐她好好休息,同时按亮手机屏幕问:“你现在的号码是多少?”
谭落迟疑了下,把一串数字报给他。
很快,她的手机响起,是他的电话打了过来。铃声响了两秒钟,他随后挂断。
谭落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池倾阳无意识地皱了下眉:“你怎么还在用这部手机?”
这是他高一时卖给谭落的二手机。
她抚摸着手机屏幕,意味深长地说:“舍不得换。”
“八年了,没坏过?”
“坏过,修了几次,能用。”
谭落对手机的要求不高,能上网就行,比起实用性,她更在意这部手机带给她的精神价值。
池倾阳留给她的东西不多,每一样都是她的珍宝,她怎么舍得轻易丢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