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怀砚手中的帕子微顿,“嗯?”
明楹那时候有些昏沉,“霍小将军当初毕竟还是在孝期,因为我的事情远走边关,难免心有愧疚。”
“孤没下令。”傅怀砚帕子顺着向上,“他自请远走的。”
明楹那时候也只是随便问了一句,然后又问道:“那个时候……皇兄对他是怎么看的?”
“皇妹一定要在这种时候与孤说别的男人?”
傅怀砚随便将帕子放到一边,手指碰上去,“看来是还不够累。”
明楹缩了一下,无力地用膝弯顶他。
“混不混蛋啊你,傅怀砚。”
傅怀砚也没再闹她,将帕子又拿回来,看她实在是有点儿累的样子,轻声道:“睡吧。”
明楹原本就很困倦,也没有纠结之前的问题,意识越来越昏沉的时候,却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
或许是在回答她之前的话,却又并不希望她听见。
满室檀香之中,明楹听到他声音很低地道:
“那个时候……杳杳,孤很嫉妒他。”
明楹那日醒来以后,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一直到现在,这段回忆才猛地溯洄了上来。
她想过很多,却又从来都没有想到,居然是嫉妒。
只因为那个时候,他并不是自己的顺位选择。
明楹此时设想一下,倘若傅怀砚从前也有一个很心仪的姑娘家,已经到谈婚论嫁的程度了,现在因为从前的渊源,又要见一面,即便是诸如感激而无关风月。
她或许,也会当真很在意。
风月事,从来都无关大度。
明楹手指很细微地蜷缩了一下,她想了想,道:“那皇兄若是不允的话,便让绿枝替我送还给霍离征,之前的事情,他与我无亲无故,却对我多有帮助,今后若霍离征有其他事情相求,我也会为他略尽绵薄之力。”
或许是从前步步谨慎的日子让她太过在意旁人的感受。
所以习惯性忽略自己所想,去迁就别人。
傅怀砚垂着眼睑,拉着她的手,与她道:“孤的确并不大度。只是杳杳,对你动心的人是孤,也是孤心甘情愿。所以留在孤的身边,你不必迁就旁人。你若是想见霍离征,即便是免不了吃味,但孤并不会阻拦。”
“孤并不想限制你想做的事情。”
“日后也是一样,杳杳想做什么都可以,大胆往前走。有孤在身后,你不必在意旁人的意见,无论是谁,孤都不会让人敢置喙分毫。”
明楹微怔,就听到傅怀砚此时叩了下马车,对车外道:“先去一趟霍府。”
外面好像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明楹才听到川柏回答的声音,“是。”
外面喧嚷的声音突然好像是潮水一般退去,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高头大马之上护在她身边,明楹或许当真动过心思想引起他的注意,但也仅仅止于此了。
大概年少的时候的确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哪怕只是寥寥数面,也会让人觉得,后来遇见的所有人都不过只是尔尔。
身边的人,原本是她处心积虑想避开的人,是权衡利弊以后的最次解。
现在他又对自己说,大胆往前走,有他在身后。
人潮喧嚷之中,万人齐贺。
坐于高头大马之上的少年将军不知道为什么似有所感,隔着迢迢远远的人群,往远处看了一眼。
连霍离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他只看到乌压压的人群,各个面前都带着显而易见的喜色。
霍离征去岁离开上京的时候就一直在想,若是自己再回到这里,一定要是凯旋得胜,班师回朝。
可是现在当真实现了,所有人都赞誉他少年有名,他却又好似游离在这些人的喜色之外。
霍离征收回视线,重又往前走。
班师回朝,按照道理来说,理应要绕上京城三圈。
今日人们夹道相迎,至少也要一个时辰的时间。
川柏坐在马车前面,低声叮嘱了马车夫几句,车夫很快就会意,捏紧缰绳往人少的地方驶去。
今日霍府前面自然也是人来人往,偏门那边人就要稍稍少些。
或许今天府上有喜事,就连看门的小厮面上都是妥帖的笑意,看到有马车上前来,迎上去对车夫道:“车中的是……”
小厮面上带着得意的神色,“今日府上往来的人多,即便是偏门,也是不少人来这边张望着,但是我们家家主说了,小将军从边关回来一路舟车劳顿,前些时候又是一直殚精竭虑,今日什么客人都不见,今日若是有事前来的话,不如改日吧。”
霍离征得胜而归,又是少见的青年才俊,今日想着前来瞧瞧的肯定不是少数。
若是有些见了,有些不见,难免厚此薄彼。
所以现在才都拦下来。
明楹道:“我与霍小将军相识,今日恰好逢他得胜而归,一来恭贺他凯旋,二来还有一些从前的旧事,不会耽搁太久。”
这个姑娘家说话实在是温柔,小厮听着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对明楹道:“小的倒也不是不信姑娘你,只是这家主大人今日定下了规矩,说是谁都不见的,就连通报都不必通报的,要不姑娘还是改日吧。”
明楹倒也是并不想为难人,只是正巧今日人多,又是刚巧是霍离征刚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