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枣。
宋绘月甜了嘴巴,又喝了茶簌口,才有了精神看看四周。
还不是官邸,看来这一回的狂风暴雨还未曾平息。
“要不要再睡一会儿?”晋王低声问。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宋绘月的脑袋显出了迟钝。
她没了主意,也没有力气有主意,人依旧是昏昏沉沉,时不时的还要咳嗽流鼻涕,身上发寒,只是不发烧,比之前好多了。
自己没了主意,她看了看晋王,有晋王在,她想自己的脑袋可以松一松。
晋王看她迷迷糊糊,大眼睛眨巴眨巴,长睫毛一扇一扇,又像个孩子似的把手指塞在嘴里,神情很茫然,心里软成了一汪春水。
“不想躺着?外面下雪了,也不能出去,坐着玩一会儿,”他又皱眉,“别咬,牙齿会坏。”
宋绘月听话的把手指从嘴里抽出来,在帕子上擦干净,点了点头。
屋子里没什么可玩的东西,既没有可供编织的东西,也没有话本子,宋绘月翻出一根红线,和晋王翻起了花绳。
手指缠着红线,红线绞着手指,两人互相牵扯,纠缠不清。
晋王挑起红绳,将脑袋靠近宋绘月,发出了耳语般的轻声:“绘月,嫁给我吧。”
在宋绘月茫茫然的神情中,他索性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你要是嫁给别人,我只好让无辜的人去做死王八。”
宋绘月微微张着嘴,借着窗外的雪光,用力去看晋王说话时的神情。
他像是喝醉了,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脸竟让如此生动,情义从眼睛里漫出来,在眼角眉梢恣意流淌。
一动不动的等着答复的晋王,他知道她一旦答应,他们日后就是彻彻底底的一体,不分彼此,可以一起偷天换日。
他们可以一起对付所有心怀不轨的人,只要是有用的手段都可以用上,不必怕,也不必慌张,哪怕是失败,他也不怕了,他可以欣然赴死,若是侥幸留下性命,他就算出去倒夜香,做人人厌恶的倾脚头,也甘之如饴。
雪花翻飞,宋绘月融化在了晋王的目光里,同时舌尖忽然泛出一股苦滋味。
晋王是很好的,好到她再没有见过比他更好的,她甚至觉得晋王的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天上人,她常常要竭尽全力,才能防止自己落入他的漩涡里。
他这样好,她若是再拒绝,就太不知好歹了。
可她的嘴里还是忍不住苦了起来,因为她和自己想要的自由自在的小家,越隔越远,远的看不见,摸不着,而自己一脚踏上了阿爹所说的那块腐肉,极大的权利和富贵让人无法驾驭,不得不生出贪婪、狠毒、杀心,让所有人都变换了本来面目。
靠的越近,就越容易被反噬。
宋绘月因为脑子转的很慢,没有回答,缠着红绳的手往前伸去,抓住了晋王的手。
他永远是她的小王爷,逃命的时候也没有丢下她,在大雨中背着她呼号狂奔,生死关头,她需要他,他也需要她,在一起他们就不怕了。
日子太苦了,甜一甜也好。
“好。”
宋绘月的承诺有千斤重,晋王牢牢握住了她的手,不肯再放开。
门忽然一响,谢舟从门外探进来一个脑袋:“办好……诶呀……”
他又把脑袋收了回去,在门外感慨:“我的眼睛怎么这么痛。”
晋王松开宋绘月的手,把红绳解开,不冷不热的道:“眼睛痛就把眼珠子挖出来,挖出来就不痛了。”
“不痛了,”谢舟立刻表示自己的眼睛好使的很,开门进来,“王爷,事情办妥了,硫磺和硝石我分了好几个洞洒进去,量大管够,保证让我阿爹一去冶场,就闻到气味。”
随后他看向宋绘月:“月姐儿,多亏了你胆子大,我们走的快,我刚从码头上接下货,码头上就戒严了,客船都不许停靠,船主高兴死了。”
一整船都是这两样货,宋绘月付了一整条船货的钱,谢舟却只要了其中一部分,其他的还是让他带走,怎么能不高兴。
宋绘月含笑点了点头。
谢舟看宋绘月呆头呆脑,不由在心里遗憾:“爱情令人智熄啊。”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三相公聚首
谢舟传完消息,便赖在这温暖如春的农妇家中不肯离去,理由是怕晋王在爱河里活活淹死,无人交代后事。
等晋王把他打出门去,他站在雪地里,双手拢入袖中,对着黄庭大发感慨,王爷这颗老帮菜,再不成婚,都要烂在地里了。
随后他又向黄庭诉苦,自己栉风沐雨,实在辛苦,他真想把他爹谢长史荣养起来,自己去做长史,现在舒舒服服的躺在馆驿里,烤着小火,喝着小酒,美的很。
黄庭听了他的孝言孝语,在脑海里暗暗想了想谢舟做了王府长史的情形,这位小谢长史提着一张利嘴在王府里迎来送往,弄的王府天怒人怨,连狗都不肯上门了。
想到这番场景,黄庭连忙在心中祈祷谢川能够把这不孝子永永远远的压在脚下,不要荣养起来。
谢川还不知逆子已经起了取代之心,在馆驿中高卧。
泽州虽有乌金冶场,但民不富,商贾往来不多,馆驿也常年无人光顾,是个荒野之地,燕子粪都能堆积一尺高,馆驿里的候人各个都是穷鬼,常常还有驻军过来放马吃草料,更是口袋里一个铜子都拿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