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夏、金、大理、元五国,对这种织金锦爱不释手,能卖出高价。
现在全都化成了灰烬。
就算是没有烧光,布匹和金线受到了大火炙烤,也会变的不可再用。
这里的损失太大,以至于他顾不上另外两处——一家报馆,一家酒楼正店。
知道张家在这里存了十万匹织金锦的人,都是心腹之人,放了这么久,就等着过年的时候,使臣前来排正仗,之后回去的时候将其带走。
放了这么久都没事,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了?
是晋王还是细作?
他身边又是哪个人需要清理掉?
其实无人背叛张旭樘,而是倪鹏在整理名帖时,发现了张家的两张名帖,一张是张旭灵的,里面夹着张旭樘的讼状,一张是张家管事的,替报馆求情。
报馆的名字送给晋王之后,晋王当即找来这家小报,和谢川仔细翻阅,发现了小报上多次吹捧织金锦。
之后谢川再一查,织金锦的价钱也在水涨船高。
小报是谁家的,就是谁家的舌头,张家莫非在囤积居奇,准备在织金锦上发财?
晋王沉思许久,让游松带人连夜上码头,找到管着码头力夫的行会,从里面翻出了那一段时间卸货的账本。
账本写的很粗糙,只记载船只到的时间,需要多少人卸货,又指派给了哪一队力夫,大约是什么东西。
不过这也够了。
游松查出来有一船织金锦进过京都,却没有出现在各大布庄,只能是让张家囤积了起来,晋王顺藤摸瓜,就这么找到了这里。
然后一把大火,把这里烧了个精光。
宋绘月看着张旭樘在火光下阴晴不定的脸,悄无声息地和银霄走回家去。
今天是大年夜,动铁为凶,她不想再出事端。
第一百九十四章 今宵有酒
外面还热闹着,宋家倒是安静,所有人都去睡了,只有厨房里还有柴火未熄,灶上给守夜的两个人温着菜。
寒风冷,雪也下的冷,哪怕是穿着厚底鞋子,脚踩在地上也是刺骨的寒凉,看一圈热闹,宋绘月已经凉透了。
她进了厨房,一面往灶里添了一根柴火,一面从瓷缸子里抓出来炒的花生和瓜子,在灶台上摆好。
东看看西看看,她又去水缸那么大的陶瓷缸子里舀一大碗米酒。
转身把米酒也放在灶台上,再把缸盖子都盖好,她坐到灶火前,把双手烘暖,然后尖着嘴巴,有滋有味的嘬了一口米酒。
米酒香甜,而且冰冷,酒的冷意正好中和了火的燥热。
“哈哈!”她冷不丁的乐出了声,“烧的好!”
端起碗,她仰起脖子大喝一口。
粮食的香气和热度在她的身体里挥发,让她血脉畅通,浑身舒泰,眼睛不由自主的半阖,身体放松的塌陷进了小小的椅子里。
她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说,单是沉默,沉默到了和黑暗融为一体的地步。
沉默过后,她伸出手,把碗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酒把爱恨情仇全都裹成了一团,运向四肢百骸,又悠悠地发散出去,让她身心皆空。
厨房的门打开,是银霄带着寒风进来,他在家外面巡视了一圈,确定没有张家的人跟着才回来。
他看了看空的酒碗,给宋绘月添上,又把炒花生剥开,搓去花生衣,攒了一把,放到宋绘月手里。
宋绘月吃了花生,又喝了一碗米酒,惬意的闭上眼睛,发出一声喟叹。
银霄侧目,看她面孔已经绯红,身体仿佛是绽放的花朵,长长的舒展开来,手脚都纤细,脊背很单薄,然而并不脆弱。
长长的抻了一个懒腰,她满不在乎的把椅子两条前腿腾了空,椅子和人都往后翘,险伶伶的晃动。
喝了一些酒,她的情绪便越发的少和直白,再次乐不可支的笑了一声:“哈,他娘的,气死他!”
声音在厨房里回荡,带着愉快的尾巴,十分悦耳。
在她快乐之际,晋王独自坐在宫中,也饮了三杯。
升平楼的歌舞已经散了,今上子女不多,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分散在集英殿东西两侧守岁,晋王消失了十年,如今再来守岁,算得上初来乍到,谁都跟他不熟,也不敢跟他熟。
谁也不想吃燕王的白眼。
一个小内侍频繁的出入集英殿,嘴巴贴在燕王耳边,叭叭的给燕王传递着消息。
随着消息越来越多,火势越大越大,燕王损失逐渐加重,他的目光就成了淬了毒的刀子,在晋王身上来回的剐。
两个年幼的郡王缩在下首瑟瑟发抖。
他们是贵妃手底下的漏网之鱼,一个年九岁,一个年七岁,还未出阁封王,两人都是先封的国公,后来因为鲁国公夜闯宫门一事,今上不喜国公,迁了二人为郡王,至于何时能出阁封王,全得看老天爷的意思。
两个郡王常年的在张贵妃和燕王手底下讨生活,活成了惊弓之鸟,眼看着燕王怒火冲天,便互相靠近,聚成一团,一个拉一个的悄悄挪动,离燕王远一些。
挪动的同时,他们还悄悄去看晋王的脸色。
晋王面色如常,并不觉得燕王的目光能剜下自己的一块肉,他依旧是自在的半坐半躺,身后是一个硕大的木架铜腔地火炉,里面慢慢燃着炭墼,让晋王在温暖之余,多了一份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