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号简陋,只是用刀在粗糙的树皮上随意刻画了一个弯月,而且高过头顶,走山路的人低头多,抬头少,很容易就被忽略。
天色越来越沉,大山彻底被黑暗笼罩,月光无从可入,山中伸手不见五指,风又湿又冷,偶尔传来两声古怪的“咕咕”声,寒意直钻进人心里。
深夜的恐怖没有打断银霄的脚步,凭借着微弱的天光,他继续辨认暗记,翻山越岭。
韩北曲的训练场比这里更暗,更寂静,他训练他们,教导他们,同时也抹杀他们。
背后一阵一阵的痛,他奔跑的累了,身体有了疲惫之意,神情恍惚了一瞬。
就这么一瞬,他看到自己的前方站着一条黑影,十分的瘦,面目模糊,连衣着都看不清楚,然而他就是知道这个人是谁。
是韩北曲!
银霄极力的让自己保持清醒,把这一抹幻象从眼睛里抹去。
韩北曲死了,死的很透彻,他亲手用刀子划开了韩北曲的脖颈,直到他咽气才离开。
但是明知道是假象,他还是害怕。
恐惧已经深入骨髓,随时随地都可能翻上来,没有预兆,突如其来,让他不得安宁。
他两条腿都开始哆嗦,然而绝不能停下,甚至连眼睛都不太敢眨。
一但闭上眼睛休息,就会被死亡吞没。
喉咙里跑出了血腥味,胸口像是随时要爆炸,他以为自己是在狂奔,其实速度是越来越慢,身体沉重的要陷入地下。
在晨曦的金光刺破云层,落在他眼睛里的时候,他看到了游松。
“张旭樘火烧潭州——大娘子有难,在付家庄子上,让王爷亲自去接!”
说完之后,他摇摇晃晃的,开始要往下倒。
“快去请王爷!”游松神色惊骇,伸手就去接银霄,然而在触碰到银霄的一瞬间,银霄突然出手,手里的尖刀目标准确地往游松脖颈上划。
“疯了?”游松几乎是下意识地挡了他这一下,银霄攻势却未曾停下。
他出手又狠又厉,不防备自己,只攻击别人。
游松这才发现他是闭着眼睛的。
他的所有动作都不再经过思考,全是遵从于刻骨铭心的记忆,全力以赴,不惜性命。
游松和他过了两招,同伴趁机而入,从后面给银霄的脑袋来了一下,把他打晕过去。
第七十四章 晋王来了
银霄笔直地倒了下去。
游松一把接住他,顿时感觉不妙,伸出一只手来一看,全都是血,把整个后背都浸湿了。
在银霄额头上一摸,也烫的吓人。
他迅速将银霄衣裳脱下,以免伤口和衣服干结在一起,脱下来一看,背上是让火燎过,十分刺目。
游松看着这满背的伤,心中划过一丝疑惑:“他做过死士?”
只有死士是不能倒下的,倒下就是死亡。
必须得时刻保持敏锐,哪怕是在睡梦里也要随时反击。
就在这时,晋王从休息处走了出来。
他一身皂色窄袖戎服,上面绣着大团的祥云纹路,裹着件同色的披风,头上简单戴着个发冠。
乍一看,他依旧是鬓发如刀裁,目若点漆,丰神俊逸,只是禁不住细看,一细看,就有了风尘仆仆之感,衣裳有了陈旧的褶皱,就连靴筒上都布满泥点。
“银霄?”他眉头一皱,目光好似两点寒芒,如电一般射向昏迷中的银霄。
游松将银霄在地上放平,低声将银霄闯入他们警戒圈内的事说了。
“王爷,我先带几个兄弟回去,把大娘子接回去吧,我走快些,大半天就能到。”
晋王轻轻地拨弄着手上扳指,思索着。
树枝叶片瀑布一般垂在他身后,氤氲的苍绿色笼罩着他,身边是垂首不动的黄庭,让他越发显得冷而沉郁,令人不敢靠近。
思索过后,他看向黄庭:“水。”
黄庭连忙取过水囊,打开塞子递给晋王,晋王接过之后,先喝了一口,随后高高提起水囊,将冰冷刺骨的山泉水往脸上倒去。
疲惫和困倦顷刻间消失。
“走。”他将水囊丢给黄庭,大步流星地继续前行。
吩咐过后,许许多多沉默有力的身影站起来,收拾行囊,一言不发地迈出脚步,哪怕他们已经不眠不休地走了一天一夜,也没有任何怨言。
太阳只短暂的耀眼了一下,很快就被厚厚的云层所覆盖,乌云罩顶,天气坏极了。
树木森森,淹没了众人的身形,晋王低声的吩咐和安排也全都混在了鸟叫声中。
付家别庄,宋绘月饿的头昏眼花,饥肠辘辘,感觉晋王再不来,不用张旭樘收拾她,她自己就要先饿死了。
岳怀玉的饭菜十分可口,可是份量堪比鸟食,她自己吃还勉强,再匀出来一份给宋绘月,都不够宋绘月塞牙缝。
丫鬟们都让岳怀玉找借口遣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人。
岳怀玉拎起茶壶:“喝吗?”
宋绘月有气无力的摆手:“不了,喝了更饿。”
岳怀玉轻笑道:“这就饿了?我进宫的时候,从昨天夜里就开始不进水米,宫中太大,若是走到一半要净手,真是丢脸。”
说到这里,她便神秘的一笑,想到了别的事情上。
“你知道我为什么执着于你给我和晋王牵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