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鸣声开始跌宕,夜风也刮得荒草沙沙作响。
白中透青的月色打在她惊慌失措的脸上,显得惨白而阴森。
云笙一路狂奔至郁起云面前,大口喘着气道:“快,快离开这里,他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谁?”山妖不明所以地看着郁起云,“这,少侠您认识?那小的就先行退下了啊。”
说完便化作野兽模样蹿进草丛,片刻便没了影。
郁起云眼底涌起莫测的情愫,没问何故只是点点头:“从哪里逃?”
“沿着这里去山下,我们得快些!”云笙慌乱地指着和墓地相反的方向,急忙催促他,“别愣着了,快些走。”
郁起云循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正欲迈步,却蓦地收回:“师姐,你先去,我殿后。”
云笙有些恼怒:“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管这些,逃命要紧知道吗?”她手刚一触到郁起云的衣袖,却一下被他拿剑身挡住了。
清冷的光铺撒在少年白皙的脸上,他笑得很是明媚:“师姐,你看这荒郊野岭的,是不是埋尸的好地方?”
第六章
◎往事揭晓◎
雾隐山野,月色清瘦落在少年漆黑幽深的瞳孔里。
风呼啸着,似是夹杂着野兽的低吼,本是诡异阴森的情景,他却笑得清朗。
云笙呼吸一滞,只觉得毛骨悚然:“你什么意思?”
“师姐这般聪慧,应该明白我想说什么吧?”
“你疯了是吗!”云笙怒目,“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了我?”
乌黑的长发融入这稠浓的夜色中,郁起云执剑直指云笙喉咙:“我对你本就心生怨恨你还不知晓吗?”
利剑闪着冷光,云笙一步一步往后退,眼圈带着血色:“别......”
未等她说完,晶润的血珠从剑上滚落,云笙呕了一口血,不敢相信他真的会刺向她。
她呼吸断续,嘴角的血源源不断地涌出,身子一颤,一下摔在地上。
黏稠的血液不断流向郁起云脚底,他不着痕迹地挪了过去,撇着头神色愔愔。
“你装够了没?”
闻言,本该死去的云笙忽的阴阴地笑了一声:“你还真是无情啊。”
她一抹嘴角,惨白的双唇片刻沾染上艳丽的颜色。
浓雾散去了些,她抬手扶了扶有些凌乱的发髻:“一剑封喉,师弟未免太狠心。”
郁起云觉得很好笑,他冷着声音开口:“别喊我师弟。对于你这种妖怪,不狠心下去,怕是下一秒死的就是我了。”
面前的女子骤然变化成一个十几岁的儿郎模样,却是清晨还见过一面的陈川。
不,此时应该改叫陈怀了。
见身份被拆穿,陈怀也不恼,浅浅笑着:“你能看穿我的伪装,倒也真是有趣。”
“有一说一,你装的真是不像。”郁起云嫌弃地看着剑刃上淌着的血迹,鲜艳的红色已然化成一团黑污渍,看得格外扎眼。
陈怀似乎对他能够看穿自己的身份很是感兴趣:“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你猜猜看我把姐姐带哪里去了。”
“从一开始。”郁起云还是忍不住拿帕子拭去黑迹,答得有些心不在焉,“我懒得猜,反正你这也不是真身,我也杀不了你。”
将剑身仔仔细细的擦了好几遍,直到白刃上的污渍全完被拭去,他才收剑入鞘。
他抬眼盯着面带微笑的陈怀,一字一顿地问:“你的墓地,在这里?”
陈怀倏地变了脸色:“你在说什么?”
“我觉得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陈怀?”
陈怀袖中的手紧紧攥着,他咬着牙看着郁起云,不怒反笑道:“你知道又如何?还不是杀不了我。”
郁起云循着他的目光望向那一处荒地,四周是杂乱无章的野草,肆意地蔓延着,却更显得这块地阒静荒芜。
他的尸骨就葬在这人迹罕至的荒草丛里。
“你为何要炼化你的亲人?”
既然他是被自己的父母亲杀死,那在他灭门之后便可以了却怨念了,血债血偿已然足够了,那炼化他们的尸身又是为何?
“你懂什么!那种清醒地感受到刀划破胸膛的疼痛感,你体会过吗?就像堕入了无尽的黑暗,而他们还要绑缚你的手脚令你无法动弹。”
陈怀眼里满是仇恨,眼尾猩红,手指节早已被攥得发白。
月色穿过缕缕透明的雾云,在山头笼下一片阴影,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平静的上午。
正是一遭来了春山,从此便只得以怨灵游荡于世间。
——
远方的风吹拂着田畴天地间波澜壮阔的青郁麦浪,林鸟低鸣。
山野阡陌中花树层层叠叠平摊,细嫩的枝叶上铺缀着新雪的白和蜜桃的粉。
陈怀尚还年幼,只知道这天父母亲说要带他来郊野游玩,可不知为何,母亲的眼圈总是红的。
山清水秀,重峦叠嶂,因着是清晨,空气里还有白色的雾丝缠绕,细细点点地落在肌肤上。
走到半山腰,陈怀隐约看见前方的一块岩石上,站着一个人,衣袂飘摇。
走进了一看,原是一个道士,白衣长须,仙气飘飘。
“灵虚道长。”陈老爷向他拱手道。
那道士转过身来,站在石块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
陈老爷又向前与他小声谈论,陈怀懵懂地看着母亲,好奇问道:“娘,我们来这里做什么?那个道士爷爷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