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时之间,姐妹二人周身仿佛没了丝毫的声响。
直到沉默不言的任云霏轻声开口道:“无论是青盛帝、还是下旨给四妹你指婚的代帝,都不是你我在背后可擅言妄议的。”
任云霓抖了抖唇。
她听得懂任云霏的言下之意。若当年真是因阿翁才有了任家三娘太子妃的荣耀,那她在青盛帝与阿翁都已不在时,被刚登帝位的代帝赐婚给自己的儿子,又当何论?
如此一来,就像是她这个做妹妹的前头一番言论毫不妥当,如同见识不足站不住脚似的。
任云霓不知觉中绷紧了背脊,面不改色地回道:“……还是阿姐知书达理,在大是大非上能够端庄贤淑,就像当年……”
“四娘,”任云霏忽地换上了出嫁时的姐妹称谓,她语重心长地轻声说道,“任家已经不复当年了。”
当年的任家,满门风光,出了个当朝太子妃、来日的中宮娘娘,怎么瞧都是前路一片光耀。
而后东宫突变、皇家风云忽又成了代帝的兄终弟及,众人以为任家要倒了,没成想当下就又被代帝看中了儿媳人选,任四娘任云霓风风光光地嫁入那眼瞧着来日必迁成潜邸的王府中。
众人皆道,任家花开并蒂,皇位更替前后都能稳住阵脚,回回不输……直到去岁的宫变,满朝震惊之于,曾经依旧风光的任家随之成了最为尴尬的姿态。
而且就算少帝登基,后宫空缺大半许,可任家已无适婚的小女,就没机缘如同前头两位一般,再走第三回 好运了。
更何况,任云霏任云霓前后相继所嫁之人如今的身份,反成了任家不可避免地步入没落之因。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正对视着的姐妹二人同时转头。
歇息过后的孟氏来了。
孟氏面上还是难掩倦容,肃着一张脸上前就要给还是名为太子妃、王妃的两个女儿行礼。
姐妹两堪堪拦住了半道。
孟氏起身后,再走到最前的头的蒲团后跪下。作为儿媳,她要继续给任老太君哭灵。
孟氏甫一跪下,才再次开口对身侧后的两个女儿沉声说道:“三娘四娘许久未归家,明日尚可不来灵堂,趁此时日姐妹两难得聚上一聚罢。”
任云霓转眸,想起了今日同她一道过来的楚霰,嘴上却回的是:“阿娘,阿耶回来了吗?”
孟氏摇摇头,也说了一句:“京中沿道都戒严了。”
“奇怪,”任云霓就好像是未出嫁前的女郎般,同阿娘抱怨的口气都带着撒娇味,“近日怎就会这般呢?”
任云霏在一旁不言不语。
“啊,”任云霓朝孟氏提议道,“不如托我家王爷进宫打探打探,陛下如今旨意何为?”
*
……
当朝天子楚蔽孤身坐在绣花凳上。
他一手搁在桌案上,伴着几道不经意间的灯芯灼烧声,缄默地垂眸静坐着。
烛光照着挺拔的腰背于地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又过了好半晌。
楚蔽终于低头,双指拧了拧眉间,朝屏风后之人沉声说道——
“你是又掉进桶里了么?”
这么慢。
屏风后探出了一个身披乌发的小脑袋。
咸毓小心翼翼地伸长脖子,轻声问道:“外面没人了吗?”
外面能有何人?楚蔽就奇了怪了。
除了那个小宫人,他方才等她穿衣裳时就复去彻底地将人迷晕在了药炉前。
“你说,还有哪个旁人?”
咸毓似懂非懂地眨巴眨巴眼,踌躇满步地走出了,小声又快速地叽里咕噜回了一句。
楚蔽竟然没听清,蹙眉问道:“你说什么呢?”
“我说,”咸毓岔了一口气,“就那种……”叽里咕噜。
楚蔽竟没想到自己能被她惹出一阵难以名状的心烦意乱来,冷声恐吓道:“再说不清话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刚出浴不久的咸毓一听,当即就借此降了一些体温的热度。
酷盖果然有些不高兴了。
可是她只吃过卤味鸭舌……
“我问你话呢?”
楚蔽狐疑地审视了她的脸色。
这人此刻的神色怎地像是又在想吃的那副模样。
“啊?”咸毓记性一向不好,“什么话来着?”
楚蔽:“……”
神奇了!
咸毓重新看了一眼酷盖的冰脸,她居然后响起来了他刚才问的话耶!
“我没有掉浴桶里呀。”
楚蔽:“……”
他、问、的、是、之、后、的、下、一、句。
咸毓看见酷盖又阴恻恻地盯着她看了,她有些期期艾艾地被迫动起了日常犯懒的小脑瓜子,只能慢慢说道:“我这不是担心被人抓到嘛……”
古代的故事不都是这样的嘛。
不是说网文或电视剧,历史上的民间故事不都是传的这种事故嘛……那种名花有主或者是待字闺阁的女生被撞破跟哪个男的不清不白的关系,然后就被村民啥的热热闹闹地浸猪笼了。
这种事故主人公谁都不愿意当吧。被一群人裹挟着,然后成就那些起哄的劲、宣泄阴暗的恶意。
“你满脑子在想什么?”
楚蔽脸色一黑。
他看着满脸纠结着的人,双手还不自觉地在拧巴着她新换上的干净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