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姜认得,这是她坠崖那日戴的那枚钗,后来不知道哪儿去了……竟被贺兰粼找到了。
看来他去悬崖下-面找过她。
申姜心间涌起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似是甜,却又无比酸涩。她几乎能幻想到贺兰粼以为她死了,在崖底寸寸搜寻她的样子。
要不,她还是见一见他?
到底他是孩子的爹。
她正自柔肠百转,方才在市集上遇见的赤脚医者忽然找上门来。
赤脚医者方才见申姜忽然离去,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遂跟过来问候一番。
阿翁出门迎客,对赤脚医者道,“是出了点事,有人要砸了老汉这间竹屋。”
赤脚医者讶道,“咱们这地方这么偏僻,大家向来是互帮互助的,何人胆敢如此无礼?”
阿翁气不打一处来,“应该是镇子里来的纨绔子弟,瞧那样子,像是瞧准了姜儿,要对她下手,明日还要来纠缠。”
赤脚医者家中也有个和申姜差不多年岁的妹妹,曾被城里豪强抢去,至今下落不明。
他感同身受,亦觉得有气,安慰阿翁道,“刘老伯且莫担心,明日那两个人若再敢来,我号召咱们全村的乡亲们都扛着斧头镐头,打得那两人落花流水。”
“就怕他们也带了人。”
“那咱们就叫大家伙儿带着家伙躲在暗处,待那两人进村,再一拥而上把他们拿下,好生教训一顿。”
阿翁心下惴惴,不知此计可行不可行。
之前孙女被惠帝的官兵抓去,他没能救她,已成毕生大恨;如今豪强竟敢二度上门,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这帮人动孙女一根寒毛。
当下与赤脚医者谋定,阿翁进到屋里来,帮申姜收拾东西,叫她自己先去山上躲一阵子,那里还有他们的一处茅屋。
申姜这才刚与阿翁重逢,如何舍得分离,推脱着不去。
阿翁嗔道,“傻孩子说傻话!那两个人凶神恶煞,看样子不把你弄到手是不会罢休的!阿翁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你再被他们抢了去。”
申姜欲言又止,“阿翁,其实他是……”
阿翁怕那两人会忽然过来,急着让申姜上山,并没时间听她详细解释。
申姜心想凭贺兰粼那般神通广大,躲到哪里能躲得开他?反正她现在早就不恨他了,和他见不见面,似乎也不要紧。
阿翁见申姜犹豫,看出了一些端倪,“姜儿,你腹中这孩子,不会就是那男子的吧?”
申姜嗫嚅地说,“是。”
阿翁悔恨地拍了一下腿,认定自家孙女被人欺负了,更加不希望申姜和那人见面。
翌日那两男子果然如期来了。
昨日那蓝袍公子换了身白绢长衫,手持折扇,丰神俊朗,属谪仙一流,村里许多没见过外人的妇人们都惊呆了。那位劲装的男子倒是没怎么变,还是一副昂扬遒壮的样子。
当世男子崇尚俊雅,见这两人姿态非凡,很难想象他们是强抢民女的强盗。
他们直接来到了阿翁的住处。
贺兰粼问,“请老伯的礼了。请问在下的琴,修好了吗?”
阿翁刚硬地道,“没修好,赶紧走。”
贺兰粼清泠泠地说,“既然没修好,请将琴连同修琴的人,一并还来。”
阿翁真是要恼,“哪有什么人给你们修琴?你们这破物一直丢在这,根本就没人碰。你们径自取了离开。”
路不病呵呵笑起来,“老伯说得哪里话,您前几日刚刚收留的孙女不就是修琴人吗?”
那申姜撩了他家主子的心弦,却又诈死在这里龟缩不出,合该当修琴人,把他家主子这几日伤碎了的心弦重新修上。
阿翁见这两人来找茬儿,根本说不清理,也不再多废话,给了旁边的赤脚医者一个眼色,隐藏在暗处的村民都提着家伙涌了上来,吆喝着将这两名不速之客团团围住。
贺兰粼斜眼冷冷,脸上却仍然维持着浅淡的微笑。
路不病拧着手腕,嘎吱嘎吱作响,不屑道,“怎么,还想动手么?”
他自从腿伤之后,一直过着比较窝囊的生活。如今好不容易把腿给治好了,手正痒得很,想找几个人好好地打一场,实是有恃无恐。
贺兰粼神情如雪,“您那孙女真是好狠的心,我翻遍了多少地方才找到这里,她居然见我一面都不肯。”
阿翁喝道,“就是不见你!”
周围村民扬起手上的镐头锄头就要上,路不病扎了个马步,长啸一声,尽是英悍之色,已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贺兰粼却扬手止住,“且慢。我等今日并非存了冒犯之意,只想老伯将您孙女叫出来与我当场对质,看看她是不是那抛夫私逃之人。若真认错了人,我等二话不说立马赔罪”
路不病附和道,“当面对质!”
众村民面面相觑,听贺兰粼这话头,刘家孙女居然已和他结了婚姻,竟不是强抢民女?
有人开始耐不住,“刘家伯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赤脚医者忙辩驳道,“这两人是无赖,编出些措辞来哄骗人,大家千万不要相信。”
路不病反唇冷笑道,“无知山民,竟敢说我家主人是无赖?”
“人家姑娘不愿见,你们硬要见,不是无赖是什么?”
路不病怎么能忍耐在几个乡野蠢汉前落了下风,立即说,“姑娘愿不愿见,还得把姑娘请出来自己说才算是。您家孙女前几日还跟我家主人如胶似漆,如今就翻脸不认人了?她腹中骨血,却也是我家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