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情好极了,遐想间,周围变得嘈杂起来, 人们的脚步声也愈显急促。
来来去去的工人和管理者十分匆忙, 赶着将几千支大型专用霜冻蜡插到铁桶中, 然后将几千只燃着烛火的油桶放置在葡萄园里, 各桶保持一定距离排列整齐。
假如人站在高处看去,可见黑夜中的大地尽是璀璨灯火。
不过, 气氛倒没有景观那么美妙,白绒看大家面色严肃, 便知道今夜这场冷空气有点麻烦。
此前她在新闻报道上见过这类事件。之所以要给葡萄园做防霜冻措施, 是因气候冷凉, 骤降的气温将损伤水果作物, 损失会很惨重。这样大规模地燃火, 则可以提升局部温度。
不只纳瓦尔家的葡萄园, 似乎整个地区的果园今夜都处在紧张的筹备中。
湿冷的狂风呼呼吹起来。
白绒的身体不禁瑟缩了一下,这时,身旁的人站定,试问是否能将自己的大衣外套给她披上。
她点点头,同意了。当然,她怎么会拒绝一位绅士的关心呢。
白绒刚收紧衣襟,感受到大衣上的温暖,迎面奔来了一个神色慌张的大胡子男人,停在他们面前,粗喘着气大声道:“先生,蜡烛不够用了!大约还差八百根蜡烛!”
纳瓦尔抬眸,扫一眼夜幕下的星星火光,再看看手表时间。
他轻声反问:“还剩三小时到十二点,现在才发现,你们是在表演喜剧吗?”
“抱歉,这、这是事先准备上的操作失误,筹备蜡烛时统计数目与采购数目对不上……”
“负责这个环节的人是谁?”
“托马。”
纳瓦尔招手,将不远处一个的男士叫来,“先让人驾驶货车去供应商那里取货。他们有额外库存。如果供应商否认,就直接表示价格可以商量。”
“但是,纳瓦尔先生,这样来回要花上几个小时,或许来不及……”
“在取回专用蜡烛前,先改铁桶间距,间隔远一点。至于时间,现在出发,最迟凌晨一点可以赶回来——最冷气温是在黎明时分,不要慌张。”
人走后,纳瓦尔对刚才过来汇报事情的大胡子男人道:“请在明早转告托马,以后他不用再来酒庄工作了。”
人都散去了,白绒与纳瓦尔留在原地。
白绒窥探着他那平静的神色,试问道:“听起来情况不太妙。您为什么不叫人去向附近的酒庄借些工具?”
“白小姐,您想得很单纯。”
他嗤笑一下,拿看待年轻女学生的目光打量她——
“酒庄存在竞争关系,怎么会帮对方?何况,这样的天气接下来不知要持续几天,所有物资都很紧张。”
他稍停顿,目光又投放到夜幕中,“再说,这件事正是某间酒庄搞的把戏。”
白绒若有所悟,“啊,原来你们这一行是这样勾心斗角的……噢我的意思是,商业圈大概都是如此?”
“是的,这是正常现象。”
纳瓦尔转过身来,面对着她,语调轻松:“白小姐,还有更糟糕的事。比如,酒庄新酒标即将对市场公布却发现已遭到盗用,或是别的酒庄派人混入对方酒窖破坏红酒品质……这类麻烦总是层出不穷,损失常常以千万作底计算。”
白绒听他讲这些话,语气像在陈述“今天天气不太好”之类的寻常琐事。
“那您的心态真平稳。换作我,可没办法平静面对这些事情。”
白绒隐约记得自己前几年曾在一场重要的赛事上失利,回家哭鼻子昏睡了好多天,啊,天塌了,不能再挽回了,生活不可能再好了……最后,花上一整个漫长的冬季才走出阴影。
纳瓦尔笑了笑,“您年纪太轻,没有多少处理麻烦事的经验,很正常。”
他的话语有种莫名的控制感,好像认定事情总归都能摆平。
这是令白绒羡慕的。
说话间,斜前方偶有一只猎兔飞速窜过,“咻”地一声,闪现在葡萄园深处,接着,便有员工带工具猛追上去了。
猎人携枪具一闪而过。
身影稳健迅疾。
白绒下意识上前几步,想看看情况,但反应过来后知道会发生什么,便又不太想看了,一个匆忙转身,脚后跟在道路边缘踩空,差点陷入沟壑……
还好,她被人抓着,撞回了一个结实的胸膛前。
一身淡淡的酒气也扑进对方怀里。
慌乱抬头时,她对上一双同样如狩猎般的眸光。
“当心。”纳瓦尔扶她站稳。
也许是她看错了。她眨眨眼,只见对方表情平常。
那眼瞳在燃烧的烛火下接近神秘的深松香色,容易给人错觉。
·
回到古堡已是深夜,纳瓦尔吩咐厨房准备了一些夜宵,白绒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饿了,毕竟晚餐只吃了一半。
欧佩尔还没有去睡觉,念叨着也要吃点夜宵再上楼。
于是,三人围坐在了一张圆形甜品桌前。
糕点师朱莉与女仆一起端上意面、水果、甜点等食物,香气扑鼻。
首先吸引了白绒目光的,是一块红葡萄蛋糕。
那蛋糕很特别,她吃过太多法式甜品,但从没有见过这一款:上面洒有酒心巧克力的碎屑,点缀着外观漂亮的葡萄果肉,并淋有类似葡萄酒液的汁水,美妙独特得叫人不免想立刻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