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派人打了宋凉夜?”林轻烟声音嘶哑,一字一句却无比清晰。
书房内一共五个人,一坐四站,这会儿却安静的出奇,几人神色各异。
薛氏微微瞪大眼睛,惊疑不定的看看老爷,又看看女儿。
林玉宸和林城都有些听不懂,但都是聪明人,虽搞不清状况,也能猜到小妹这一番发作,皆因这位叫什么宋的人而起。
这姓宋的,到底是何方神圣?惹得小妹为了他敢掀了父亲的书房。
两人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呼吸都放轻了。
林鸿祯倒是里面最淡定的一个,他默了片刻,历尽千帆的眼让人捉摸不透,倒是没否认,直接承认了:“是我。”
林轻烟气得头发丝都要炸了,脑袋嗡嗡作响,她就知道,一定是他。他刚知道这件事,那边宋凉夜就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她大吼出声,死死憋住要流出眼眶的眼泪:“你凭什么?凭什么那么做?!”
林鸿祯看着女儿那双像是受了伤的小兽,浑身带刺却又泪雨朦胧的双眼,叹了一口气:“烟儿,他配不上你。”
林轻烟不想再讨论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问题。
“你说配得上就配得上,你说配不上就配不上。配不上就要去要人的性命,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我是你爹。”
“你不是!”
薛氏听到这里,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虽诧异老爷的动作这么快,但女儿出言不逊,她忍不住出声制止:“烟儿,怎么对你父亲说话的?”
林轻烟转头看向薛氏,眼睛里都是失望:“你说过会帮我的,你帮了吗?”
她又转回去看林鸿祯,眼泪终于滚落了下来,字字泣血:“我放在心尖上的人,我小心呵护的人,你们却这么欺辱他,践踏他,看不起他。”
“你们高高在上,掌握着生杀大权,想取谁的命就取谁的命,就可以随意左右别人的人生。”
“高贵的首辅大人,谁都配不上你的女儿,你尊贵无比,你端方自持,为何还要别人去救你的命?”
“你不是在找你的救命恩人吗?你的救命恩人是你不屑看一眼的,是你嫌弃至极的人,那你是不是会怪罪对方多管闲事,他那样的身份,根本不配救你?”
林鸿祯终于皱了眉头:“烟儿,你说的是何意?”
“何意?你还听不懂吗?你的救命恩人,因为你的一己自以为是的私心,被你打得半死,你的良心过意得去吗?”林轻烟冲他吼。
“他武功那么高,若不是救你时受了伤,又怎么会让你的人打成那样!”
林轻烟心痛得又想摔东西,瞳孔都红了,恨不得把这里点一把火烧了。
她当真动了,捡起倒在一边的圈椅就往墙上砸,嘭地一声响,黄花梨木四分五裂。
林玉宸赶紧上前拉住小妹:“小妹,你冷静些,有什么话好好说。”
“我没法好好说,我要怎么说?你们听得进去吗?你们满脑子都是自己贵重不可侵犯的身份,谁也不许做降低你们身份的事。”
林轻烟现在看见林家的人都不顺眼,声音都吼的沙哑了,带着鼻音:“那你们还找我做什么?我被拐走,坏了名声,会给林府丢脸,我不配再做林家的女儿。”
她越说越伤心,越说越气愤,甩开林玉宸禁锢住她的手,眼里都是愤然:“你们可真让我失望,我千辛万苦的逃回来,我担惊受怕,把宋凉夜带到了京城,不是为了让你们跟我说不配的,不是为了让你们肆意欺负他的。”
“他救了我,我想让你们感谢他,结果呢,你们全然不顾救命之恩,全去看他的身份了。怎么?奴隶就不配被感谢了?奴隶救了你的命,还要反过来被你打死!”
“这就是你们林府的做事风格吗?!”
林玉宸和林城都有些震惊,奴隶?
怪不得,怪不得一向只喜欢玩阴谋手段,不喜欢真刀真抢的父亲,都忍不住出手了。
小妹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奴隶!这怎么行?
林鸿祯得知那奴隶是救他的人,的确有些惊讶。但那又怎样,感谢归感谢,要把女儿嫁给他,最好是死了这条心。
他稍稍沉了脸,语气也有些重:“烟儿,你的礼仪规矩呢?举止粗鲁,说话口不择言,哪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
“闹了这么久,也该消停了,今日之事,我不与你计较,你也应该知道分寸。”
“为了一个外人,理智形象全不要了,这像什么话?”
“阿柔,带她回去清醒清醒。”
林鸿祯是个古板重规矩的人,在家就是一言堂。
虽从不轻易对妻子儿女发火,在小事上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只要他开口发了话,没有人敢不听。
薛氏知道事情轻重,再惹他,老爷真要生气了,那时,她也保不住女儿。
上前要去拽女儿:“烟儿,先回去...”
林轻烟被气得不轻,什么叫不与她计较?她还没和他计较,他倒是好意思跟她说计较?
礼仪规矩?
她装了这么久的乖乖女,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个府都要报备,不就是想求个户籍吗?
现在户籍没有,反而差点丢了命,她还有必要做这个大家闺秀吗?
林轻烟沉默下来,侧头望了望窗外,原本橘红色的霞光慢慢变淡,最后一丝金光被抽走,窗棂下投射的阴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