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不归大约觉得有些丢脸,没回答韩卿的话,只是语气硬邦邦地提出要韩卿再帮他修复一下魂力。
韩卿没有拒绝,正好之前猎获的妖丹还剩了几个,勉强够用。
一边帮陆不归修补受损的魂力,韩卿一边跟坐在旁边的叶子涵说出分别后自己经历的种种。
“原来他们是我从前所在宗门的前辈。”
听韩卿说着他们的来历,叶子涵心底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受,像是寒冬腊月里洞开的窗,又像海中漆黑不见底的旋涡,总而言之空荡荡的,好似少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一般。
他抬手压在心口处,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痛苦之色。
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覆到他的手背上。
“心口怎么了?痛吗?”
韩卿关切地问。
刚刚被她修补好魂力重新化出人形的陆不归见状翻着白眼摇了摇头,“这小子之前动手时一没吃亏二没上当,连点儿毛皮都没擦破,能怎么样?”
韩卿冷冷瞪他一眼。
陆不归不忿收声。
“不是痛。”
叶子涵反握住韩卿的手,借着对方手上传来的温度暖着心口处不断朝外涌的冰冷,“阿卿,我到底忘记了多少事……”
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之前阿卿被白雾带走时,他的心口处也如此冰凉透骨。
那里像一片被寒冰封冻住的海,汹涌的潮汐在冰层下奋力冲刷,可叶子涵却找不到让冰层融化的办法。
他跟阿卿本该是最亲密的人,可现在他对阿卿的了解,却好似连恨剑都比不过。
恨剑尚且还知道阿卿的一段“过去”,他却无论如何努力,脑海中仍旧只有空白。
这种无能为力的不安感比冰雪更冷,偏偏叶子涵又不能将它诉诸于口。
韩卿定定看着眼前的叶子涵。
她发现自己又错了。
因为“儿女双全”的乌龙误会,韩卿曾一度对帮叶子涵恢复记忆这事儿有些消极怠工,甚至有过“就算不能恢复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两人还在一起就可以”这种念头,直到现在,她从那双银灰色的眸子里看见了叶子涵的不安。
他不知自己来处,亦不知归途,他如今有的只有她而已。
“你会想起来的,我保证。”
韩卿忽然不怕面对恢复记忆后的惨烈现场了,“只要你不会头痛,我会把我们的过去、以及我所知的你的过去,一点点全都告诉你,所以子涵,你别担心。”
等韩卿帮叶子涵摆脱低落的情绪后,一直揣着手蹲在一旁的陆不归终于找到机会开口道,“丫头,莫问道人跟那个女剑客的剑如今都在你身上吧。”
“没错。”
韩卿看向陆不归,“不过那两柄剑如今可没法跟您切磋。”
“谁说要找他们切磋了。”
陆不归搔搔鼻子尖站起身来,“把那两柄剑拿出来我看看。”
韩卿将寻光剑跟花宴的佩剑取出来递过去,“剑在此,前辈看吧。”
她以为陆不归要拿起剑来看,想不到他接过剑去,顺手放到旁边的兑卦石台上,而后反手抽出恨剑。
在韩卿略带惊讶地注视下,陆不归翻转剑柄剑尖指地,冲台子上摆着的两把剑行了一个代表剑客间最高致意的礼。
“叶小子。”
行完礼,陆不归冲叶子涵喊道,“来。”
韩卿与叶子涵对视一眼,拉着手一道走到陆不归跟前儿。
陆不归似笑非笑睨了韩卿一眼,转头对叶子涵道,“你虽然忘了剑修的身份,如今也不算人了,可不能没了剑客的本分,懂吗?”
“懂。”
叶子涵立刻领会陆不归言下之意,当即拿出一岁枯荣,照着陆不归方才的样子冲那两把剑行礼。
韩卿一时没动,默立片刻后才从云水戒内翻找片刻,取出来香炉云香等物摆放在两把剑前,恭恭敬敬将香火点燃。
白烟袅袅中,她冲两把剑行了弟子礼。
陆不归脸上又露出些许不爽来,这丫头片子,他把传承都教了也不见她拿自己当师父。
不过这点儿不爽很快又变成了怅然。
“这两人,当真是高手啊。”
盯着徐徐燃烧的云香,陆不归长吁短叹道,“可恨当年未能与这样的高手对阵,真是一大憾事。”
“他们俩可不是前辈这样的。”
韩卿忍不住怼他,“您以战为乐,他们战斗却是为了苍生。”
单论性格,她觉得陆不归跟盛秋说不定很合得来,两人都是战斗狂魔,且乐此不疲。
“小丫头真是不知民间疾苦。”
陆不归又扬起头来叹气,“我当年南征北战也是为了苍生啊,不过你说的苍生是人,我说的是魔罢了。”
他站起身,朝着祭坛外走了两步,“只要有利益驱使,战争这种令人恶心又着迷的东西就永远不会消失——就算大规模的战争消失了,人也好魔也罢,几千年来也没有真正消停过。”
韩卿怔忡片刻,嘴角浮起一抹苦笑来。
陆不归说得其实也没错,别说在这个世界,就是她从前生活的年代,和平生活也并不是人人都可拥有的。
叶子涵也下了祭坛,走到不远处蹲下,用手拂开厚厚一层尘土,露出下方被埋藏了几千年的一把断剑。
他看着剑出神片刻,将它捡起来收进储物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