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决策,也不是刘添才拍脑乱决定的。
他问过队里的干部班子,楚三叔还有几年就要退休了,队里得提拔一个人起来。妇女队长赵晓聪为人亲和,处事机变,可是队里不同城里。
队里……说实话队里还是太落后了,一些人的素质没有那么的高,尤其是一些男队员,仗着自己人高马大,鼻孔就长在了天上,如果赵晓聪做副队长,恐怕镇不住这些刺头。
张丰呢?优柔有余,决断不足……
总之想来想去,楚三叔就朝刘添才推荐了楚志国。
楚志国踏实、勤劳,而且心里有成算,刘添才便决定培养培养他,看将来能不能用得上。
楚志国朝张丰走去,张丰想了想,一拍脑袋:“唉,陈容芳,你也留下,你也留下开会。”
陈容芳也懵了,她留下又是干啥?张丰笑着说:“你忘啦?你是副业队的人,现在人家指导都来指导大家养蚕了,你这个养蚕能手不顶上谁来顶上?”
陈容芳这才笑起来:“我忘记了。”
这样一算,楚志国、陈容芳居然都被留下来开会,夫妻俩都被队里重用。
不少队员看着这里,暗暗点头,都知道以后楚志国、陈容芳的境遇不一样了,一门两夫妻都被队里看重,说出去多令人羡慕?但是,队员们也服气,一个队里总有出头的人,不是他们总有其他人。
楚志国、陈容芳在队里人缘好,人也勤劳,他们出头总比那种奸险的、一心想着走后门的人出头好吧?
有队员开玩笑:“容芳,你要好好学,学来教我们啊。”
陈容芳说:“一定一定!”
这边欢声笑语,年春花看着可就烧心得狠了,咋会这样?
楚志业救了大人物啊,于情于理,队长这时候都应该抬举志业讨好大人物才是,怎么反而抬举楚志国这个没福的呢?年春花眼珠子一转,觉得队长这是在公报私仇。
她踮着脚找到刘添才,把他拉到一边,昂着头说:“队长,这次你咋不叫志业留下来开会呢?”
刘添才对年春花是半点没有好脸色,冷冷道:“楚志业都伤成那样了,站都站不起来,他留下来开什么会?”
年春花有些无言以对,但想想还是说:“可,可那你得把机会给志业留着啊,你给志国算是怎么回事?这次,志业救了人,志国可没有救人。要是志业将来在队里有个一官半职,人家大人物看了也高兴,也会给咱们队里好处啊。”
她真是苦口婆心、比前比后地给刘添才讲“道理”
这队长,咋这么不会“来事儿”
刘添才算是知道楚志业那一身奸懒馋滑、爱贪小便宜、爱走后门、动歪脑筋的心思是哪儿来的了,可不是完美继承了年春花吗?
难怪年春花觉得楚志业聪明。
刘添才讥诮道:“你给我一个人说不管用,你站出去,给全体队员说说你的打算,说服了他们,你就说服了我。”
年春花:……
她脸色讪讪,这话哪能摆在明面上啊?
刘添才现在忙,也懒得和她兜圈子了,直接了当说:“这次楚志国留下开会,是所有和他一起去领种子、领农具的人一起推荐他的,在你的楚志业一心往塌山的地方钻,一心往叶工的身边钻的时候,楚志国一直紧紧抱着种子。哪怕他摔到了一个沟里,他怀里的种子都没有撒。”
“在领种子、农具的时候,面对其余队的人,楚志国也寸步不让,宁在别队面前当恶人,也要为自己队争取到种子。”
“我们生产队,要的就是这种勤劳本分,为集体着想的人。”
这次事件,楚志国没有救人,但是,赢了人心,赢了所有人的支持。
刘添才的选人标准一直就没有变过,当初让陈容芳去副业队,也是因为陈容芳既有技术,又为集体着想。今天他选楚志国也是一个原因。
年春花还想说什么,刘添才再说:“你想让我选楚志业?楚志业能做什么?在明明有危险的时候,不顾安危跑去山塌的地方,差点带累了集体。在叶工被石头砸的时候,楚志业倒是跑得快,但我问你一句实话,要是叶工的身份没那么高,他楚志业会这样吗?”
一个自私、贪福,恨不得自己凌驾众人之上的人,会这么好心去救人?刘添才甚至觉得整件救人的事都充满了猫腻。
楚志业真要是好心,当初怎么不去救他差点被他老娘磋磨死了的侄子侄女?怎么放任老娘挑别人的粮食?
别当人是傻子,搞救赎专门救赎位高权重的人,对真正的弱者之流视而不见,这叫救赎还是投机取巧?
年春花讷讷,一双阴狠的吊三角眼此刻都有了茫然,咋听队长这意思,比以前更厌恶志业了?
怎么志业救人,明明是好事儿,反而像是堵了志业的路一样呢?
刘添才最后斩钉截铁道:“有我在的一日,我就不会让楚志业这种人有机会领导别人。”
那绝对是第九生产队的大祸害,刘添才更道,“哪怕我退下来,只要有人来问我意见,我都是这个回答。楚志业救了叶工,叶工就会为他开这种后门?如果会,那他把楚志业调去其他地方,只要我在这里一天,楚志业就翻不起风浪。”
年春花的身体抖了抖,不知心底有多少不甘和委屈。为什么队长就不愿意走近路,非要干吃力不讨好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