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求你救他,我只想你替我做一件事。”沉鱼认命道。
“何事?”
“上元节那天,帮我制造一场事故,再准备一具尸体。”
贺兰止的笑容在脸上一寸寸凝结,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道:“为了他赌上你的一切,值得吗?”
“我喜欢他。”沉鱼坚定道:“喜欢,就不在乎值得不值得。”
贺兰止嗤笑一声,像是自嘲,道:“我从不知道,宫中还有真情。”
沉鱼没说话,只浅抿着手中的茶,道:“你可以帮我吗?你放心,此事无论成与不成,我绝不会供出你。不会有人知道,你与此事有关。”
“就算我帮了你,他又如何能平安离开长安?又能逃到哪里去?”贺兰止死死盯着她,几乎算得上是诘问了。
“此事与你无关。”
“你还想去求多少人?你以为还有谁会帮你?姜二娘子,你未免太过大胆了。”
沉鱼站起身来,似是耐心被耗费到了极点,她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道:“贺兰先生,你只要告诉我,你会帮我吗?”
贺兰止不说话,只垂着眸,眼底讳莫如深。
他端起茶盏来,不知为何,他的手竟微微有些颤抖。
半晌,他闭上了眼睛,喉头滚动,道:“我知道了。”
“多谢!”沉鱼跪下身来,朝着他重重的行了礼。
“还有一事……”贺兰止突然开口。
“什么?”
贺兰止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低声在她耳边道:“姜二娘子务必先背弃了这门亲事,并将此事昭告天下,我才能出手帮你。”
沉鱼瞳孔倏的张大,她实在不懂,贺兰止为何要如此在意自己是否有婚约在身。
贺兰止勾了勾唇,声音旖旎,道:“因为我实在舍不得你为了此事丢掉性命。”
沉鱼眯了眯眼,道:“先生放心,便是你不提,我也会做此事的。”
言罢,她也没有多言,便大步走了出去。
*
已是隆冬时节,外面天凉得厉害。
姜子默见她出来,忙迎上来,低声道:“如何?”
沉鱼微微颔首,道:“上车再说。”
姜子默点点头,扶着她上了马车,道:“沉鱼,我觉得你变了许多。”
沉鱼斜斜的靠在车辕上,大口呼吸着冷冽的空气,冲着他粲然一笑,道:“大约是我从前太不懂事了吧。”
姜子默笑着摇摇头,道:“从前我怕你,现在却心疼你。”
沉鱼转头看着他,因着在外面等了许久,他的鼻头和耳朵都有些微微发红,脸色也有些青白,不似平时的小麦色肤色显得健康,可不得不说,他生得极俊俏,带着清冷干净的少年气,自有一番风发意气。
上一世她骄纵跋扈,长姐和长兄与她都不大亲近,只有姜子默心疼她的处境,因为傅婠对她苛刻而与傅婠争辩。后来,他离开侯府去边境戍守,大约也是很苦的,直到她死去,他也未能回来,不知是死是活……
沉鱼想着,心揪着似的疼了起来,道:“次兄,我没事。有你们在我身边,我很好。”
姜子默道:“等此事过了……”
话没说完,他又住了口。等此事过了,就算傅恒之能活下来,也早已物是人非,难道沉鱼还能嫁他?而他作为兄长,又能给沉鱼什么承诺呢?
*
沉鱼在侯府中不敢多留,只小住了两日便回了宫。
傅婠、姜亦风并着全家都站在侯府门前送她,直到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他们才不安的回了府。
鸢尾陪在沉鱼身边,温言道:“二娘子,奴婢瞧着长公主殿下还是很疼您的。”
沉鱼道:“做父母的,哪有不心疼子女的呢?过去只是阿娘太要强,我也太要强了。”
鸢尾点点头,道:“正是呢。两位公子和大娘子待您也很亲近,这才像一家人呢。”
沉鱼见她一副谨慎小心的模样,不觉发笑,道:“过去是我太过敏感了。长兄沉稳,次兄义气,长姐大方温柔,他们虽不善言谈,心里却都是很疼我的。连我自己也不明白,过去为何要与他们争长短,以后再不会如此了。”
鸢尾听着松了口气,道:“二娘子能这样想,陈嬷嬷知道了定会很高兴的。”
沉鱼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当真是单纯的小女娘,遇到这样的事,想到的不是薄太后,而是陈嬷嬷,也不枉陈嬷嬷这么疼她。
正想着,便听得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沉鱼坐直了身子,忙掀开帘栊来瞧着,见来人是姜子默,便赶忙命车夫停了下来。
她探出头去,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道:“次兄,怎么追了来?可是阿爹、阿娘有什么话要说?”
姜子默一脸凝重,他见四下无人,便低头道:“宫里传来的消息,陛下下旨,要将卫伉斩首,卫家十四岁以上的男子斩首,女子流放,十四岁以下的充入宫廷为奴。”
“什么?”沉鱼大骇,道:“事情还没查清楚,舅父怎能如此草草结案?”
姜子默摇摇头,道:“父亲和母亲不许我说,可我还是忍不住要提醒你,卫家的旨意下了,皇后和太子的旨意只怕也不会拖太久。你要早做准备。”
沉鱼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沉鱼赶忙命车夫快点驾车离开,心里却乱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