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将离自然是不放心盛姝一个人下山的,在他看来,盛姝就像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似的,和山里这些乡亲活像两个物种。
盛姝笑道:“无妨,你去吧,刚好看看家里的米粮发霉了没有。”
宫将离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这才想起许久没去破庙看过了,于是便老老实实上了山。
为防萧霁瑾找来,他们在深山里找到一座破庙,往里面储存了粮食和药材,破庙里潮湿且山间多野兽,故而每隔一段时日就要进去补充。
宫将离起初以为盛姝只是心有余悸,过段时日便好了,却不想她竟一日坚持到今日。
谨慎得有些过头,也不知从前都遭受过什么。
盛姝这厢和牛嫂一起下了山,她身后背着的婴儿才五六个月,肤色黝黑,小胳膊小腿却壮实得很,最喜欢冲着盛姝咯咯笑。
盛姝时常逗他玩,有时还会抱抱他。
快到集上时,牛嫂突然停下,把孩子从背篓里抱出来,到一边道:“得先给他喂奶,不然一会到集上闹起来什么都干不成了。”
盛姝点点头,也跟着在石头上坐下歇脚。
牛嫂一边喂奶一边和她说着话。
盛姝有一搭没一搭应着,虽然她一直在试图融入村子里的人,可到底做不到和她们一样,袒胸露乳地喂奶,和周围的人肆无忌惮地讨论这些甚是私密的事,甚至还会去喂其他孩子奶吃。
她有时想起这些也甚为忧愁,等肚子里这个小家伙出来了可怎么办?
“好了。”牛嫂将衣服系好,又将孩子放进背篓里背上,“我们走吧。”
山下的集其实只有百余步长,一眼就能望到头,人们拿些自家做的东西,往路边随便一蹲,等着有人来问价。
走在街上之时,盛姝脚下突然踩到什么东西,她低头看去,只见是一张通缉令,上面是她的画像,被扔到地上,脸上粘了不少泥。
牛嫂见她停顿,也停下看了一眼,心里五味杂陈地道:“还没找到呢……果然一万两黄金哪有这么容易到手。”
做为行走的一万两黄金,盛姝有些尴尬地将那一纸通缉令踢到了犄角旮旯里,这下彻底没人看到了。
牛嫂却还没忘记方才的事,边走边道:“你说那女子犯了什么事,人家为什么一直在找她,还不许伤了人,真是奇怪。”
盛姝笑笑:“或许根本没这个人,只是有人写来这通缉令骗人的吧。”
“我也这么觉得,”牛嫂道,“什么人能用万两黄金来找,真找到了不得亏死。”
牛嫂说着说着又想起另一件事:“听说咱们要和肃慎和谈呢,我听人说,前几日和谈官从县里路过,排场可大了。”
盛姝附和道:“倘若能和谈,也算一件好事。”
只是那肃慎狼子野心,只怕和谈是假,休养生息以待来日是真。
“可不是嘛,不打仗就不用死人了。”
盛姝和她说笑着往前走,走着走着突然看到有一个妇人正带着十几岁大的孩子乞讨。
那妇人穿着破衣烂衫,手里拄着拐棍,佝偻着身子乞求过往的人行行好,却都被人拒绝了。
从他们身旁过去时,盛姝叫住了他们:“慢着。”说着就要拿钱袋。
牛嫂在一旁道:“你就是太善良了。”
盛姝拿起几枚铜钱放进碗里:“也不多,就当是为我的孩儿积福了。”
那乞讨的妇人却不知为何身子抖了一下,而后突然抬起头来。
盛姝被她吓了一跳,继而从那张污脏不堪的脸分辨出了她的身份——邱盛氏。
盛姝又看向她旁边的孩子,像极了邱志,心下立即忐忑起来,转身就要走。
而此时邱盛氏也正盯着她,那双眸子里泛着精光,看得她很不舒服。
牛嫂问:“怎么了?”
盛姝拉着她往人群里走:“我突然想起灶间还炖着汤,我们快回去吧。”
盛姝转身时回头看了一眼,见邱盛氏已经带着邱志往相反的方向走了,且依旧边走边乞讨。
或许是她想多了,邱盛氏根本没认出她也说不定。
盛姝有些侥幸地想着。
牛嫂担心地道:“你到底怎么了,身后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夏天衣物薄,她一伸手就摸到了盛姝后背的冷汗。
盛姝道:“没事,我们快些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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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山上后,盛姝和牛嫂匆匆告别,然后挺着肚子回了那两间木屋。
此时日头已经出来了,山间虽然凉爽,她却依旧走出了一身汗。
回去时,宫将离正在外面给鸡拔毛,看到她后笑道:“快回屋歇歇,中午炖鸡吃,给你补补身子。”
盛姝道:“吃过饭我们就收拾一下,先去破庙里躲一躲吧。”
“怎么了?”宫将离手里还攥着鸡爪子,紧张地看着她。
盛姝这一路上思绪万千,还是觉得小心些好,她解释道:“我在山下遇到了故人,也不知她是否认出了我,但我心里就是发慌,我们还是去避避风头,等过个十几日,倘若依旧风平浪静再回来也不迟。”
宫将离迟疑道:“可你现在大着肚子,万一要生了怎么办?”
盛姝道:“现在才九个月,一般不会早产的,一个月,是走是留也能定下来了。”
宫将离其实觉得她有些风声鹤唳了,但又不敢顶撞,只能按她的吩咐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