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下一瞬,他便听见江照翊咆哮怒吼:“程从衍你是傻了吗?孤的手已经好疼了,你就不知道做点什么吗?”
“……”他选择收回刚才那一点欣慰。
程渺渺不过走神了片刻,就听见耳边一阵雷鸣般的咆哮,惊的她瞬间回神,只见眼前人凶神恶煞,不复方才为她挡戒尺时那股子高大俊逸。
害,小屁孩果然还是小屁孩。
程渺渺放下各种杂念,小心地捧住他的手,“太子殿下已经着人去请太医了?”
“嗯。”江照翊没好气,鼻孔里出着气。
程渺渺心领神会,往他掌心轻轻呼了两口气,“辛苦太子殿下了,臣有罪,怎能叫您替我挡戒尺。”
语气平铺直叙,没有一点忏悔的样子,江照翊听着,鼻孔出气更大声了。
“殿下您感染了风寒?”程渺渺关切道。
“没有,你从哪看出来孤感染风寒了?”江照翊脸色极差。
“您鼻子不舒服,臣还以为是风寒所致,既然不是风寒,那应该多喝点热水就可以解决了,殿下不必太过担心。”
“……”
江照翊被她弄得没了脾气,将手从她掌心抽离,自顾自坐回到了书桌前。
真奇怪,她的掌心怎么能够这么软?BaN
江照翊将手抽回来的时候,下意识还有些贪恋那种感觉。
他接触过的男孩子的手一般都是掌心又大纹路又深的,可近来几次碰到程从衍的,凭什么他的掌心能够那么软绵绵的?又白又嫩,就跟江珊珊的一样!
他觉得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不是只有女孩子的手是软乎乎的。
他捏了捏掌心,一下又疼到变形,被戒尺打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红痕,一碰到就火辣辣的疼。
等太医过来的间隙,程渺渺坐在自己的座上,提笔画着什么东西,陷入了深思。
晏望山和江照翊同时注意到了她,问:“从衍这是在做什么?”
程渺渺挺了挺略显英气的眉头,“禀老师,学生是突然由今日的课堂想到,既然善恶是相对的,那么如果一个被世俗定义为恶之人,他为了重新博得好名声,一夜之间开始拼命地做善事,结善缘,那他究竟得干多少的好事才能叫人们突破善恶的观念,将他定义为善之流呢?”
“这个得分情况。”晏望山坐在窗边,点了点桌子,从程渺渺简单的几句话里,他仿佛已经勾勒出了她的整个问题轮廓,看着她面前那张纸,目光也变得深邃。
“如若他年纪尚小,自会有人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
江照翊眨眨眼,听的很认真。
“可若这恶人已是及冠甚至而立之年,那这样的情况,便是少之又少。”
程渺渺若有所思,在纸张上刚画的半座山丘上打了个叉。
“因为不论他们做什么,总是会下意识被人们先定义为恶,根深蒂固的思想是很难瓦解的,这是一条漫漫长路,寻常恶人不是没有那样的想法,便是没有那样的耐心。”
不是没有那样的想法,便是没有那样的耐心。
所以洛半山属于哪种呢?突然抛弃怀王弃暗投明,明知道皇帝不会相信他,也还是非要走这一条路,他是真的打算从善吗?
不,他不是,他如果真心想要抛弃怀王,投向皇帝一党,就不会选择去挟持她,去跟乾安侯府做交换。
他已经是强弩之末,走投无路。
他的向善只是假象,他既没有耐心,也没有想法。
那他是要做什么呢?
“不过,他若想真心从善,那还有另一条路。”晏望山凝望窗外春景,刚刚被惊飞的鸟儿竟不知何时又飞了回来,成双成对立在枝头,似乎无事发生一般。
“你看这两只鸟儿,跟刚才那两只可是一样的?”他问。
谁没事去关心两只鸟啊。
程渺渺不解:“学生惭愧,并未注意。”
“没注意那就对了。”晏望山再次笑了起来,慈眉善目,“那你就当它们是新来的,与之前那两只截然不同,那么现在,你可知它们是善是恶?”
程渺渺宛若打通任督二脉:“因为新生,所以不知!”
晏望山微微点头:“从衍能明白就好。”
明白,简直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
洛半山利用她跟京兆府取得联系,同时掣肘乾安侯府,要侯府为他所用。
萧庸说过,程从衍是他最后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轻易动程从衍的,一旦动了他,必定是有大动作。
那大动作是什么?是他根本就要跑路了!
他早知皇帝不会放过他,怀王已经得罪了,皇帝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他留在京城,再怎么挣扎,也是死路一条,所以他要动用自己最后能动用的势力,把自己送出去,去到一个崭新的地方,叫一切从头开始。
“你们在打什么哑迷呢?”江照翊不满意他们的对话自己插不进去,也十分想要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在聊在太子殿下心目中,臣究竟何时才能成为一个好人。”程渺渺收拾收拾东西,打算等太医来替江照翊看过手之后,就叫人出宫给萧庸送一封信。
上回她和萧庸分析过洛半山得到乾安侯府的助力后,会想要利用他们家做什么,她爹是武将没错,有领兵打仗的经验没错,是大启难得的实权侯爷没错,但是,这都不是洛半山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