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倒还挺有文化,程渺渺见萧定琅摇头再摇头的样子,果断掰住他的肩膀,“那表哥觉得,我与曹子建比,如何?”
世上鲜少有人敢拿自己和曹植比文采,若眼前这是个其他人,萧定琅定一个拳头过去,直问一句“你也配”?
可这是他表弟,是他七岁便能精通诗词歌赋的表弟,是他月余前,刚在大殿之上献出国策,被丞相收为关门弟子,被皇帝指着脑袋赞不绝口的表弟,程从衍!
萧定琅犹豫了,他犹豫了。
他比划了两根手指,在两手指间留下一个近乎其微、连蚂蚁都过不去的缝隙,不确定道:“可能,也许,就差了这么一点点?”
“既如此,我说的话,表哥信还是不信?”
“信……吧?”
“我说,表哥只要彻夜通读这本大宋词选,搭配研读诗之韵律,七日之内,自己做几个飞花令,完全不是问题!”
“人言否?”
“表哥!”程渺渺一改开始的颓丧,振奋道,“表哥这还是不信弟?表哥虽无曹植七步成诗之才,可也不是不通文章之辈,家族自小之教导,实非儿戏。弟非戏言,以表哥之所学,讨那卢姑娘欢心实在绰绰有余,何必要来此一遭,反倒叫将来埋下隐患?”
“你又不是不知道……”萧定琅惆怅叹气,“卢姑娘才情上京排第二,便没别的姑娘敢排第一,我那点三脚猫功夫,到她眼里恐还不够看的。”
“用心比欺骗更重要。”程渺渺警醒他道。
一句话怔住了萧定琅,他如大梦初醒,看着眼前的小表弟,再次被她超越年龄与世俗的智慧所震撼。
“是了。”他迟钝半晌,喃喃收起字纸,“你说的有道理,请你作诗,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总归还是得自己有点真本事才行。”
很好,这才是她的好表哥。
程渺渺心下满意,今日既得了他诗会提前泄的题,又打发了人,可谓是事半功倍。
她如今殷勤地看着萧定琅,只盼着他能早点走,别影响她开始做命题诗词。
可谁知,萧定琅喝完最后一口黄山毛峰,重重将那杯盏搁在了桌上,振振有词道:“本想着梅兰竹菊是你拿手的,才起了这四个字做题,现下要我自己回去做,看来我得回去好好翻翻辞海,挑几个易上手又不显粗陋的。”
程渺渺:“……?”
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萧定琅轰然起身:“行了,就这样吧表弟,今日听君一席话,如听一番圣贤书,为兄我要回去好好努力了。这本宋词且先由我带走,过几日再归还于你,就是一个小诗会,你也不必太拼命,给兄长我留点机会,好好养好身子才是!”
“不是……”
程渺渺一口老痰卡在喉咙里,目送他潇洒离去的背影,欲哭无泪。
你走就走,你要改飞花令的题字是怎么回事?
你别走,你倒是先把题字留下啊!
第3章 .太子现场好好瞧个活灵活现的
程渺渺从不是勤学苦读的料,她自小家境挺好,爹妈也开明,读书这事上,向来是她愿意学就学,能学成怎样就怎样,最重要的是,开心就好。
所以她这十几年,一直都是没心没肺地活着,就连人生最痛苦的高三,也是每天秉持着开心的原则,该吃吃,该喝喝,该努力的时候就努力,该放松的时候就放松,跟平常没什么不同。
这样的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为了这个与自己毫不相干,却又似乎有点关系的陌生人的名声,努力拼搏到高三都没有的程度。
她好困,她好累,她好想睡觉啊老天爷!
可是不行,不能睡,睡了就是输了,睡了程从衍的天才名声就要保不住了。
程渺渺深吸两口气,继续盯着手里的诗词注解,韵律解析,一行行看过去,明明每个字都认得,组合起来,却又跟甲骨文一样难懂。
古代虽然没有暖气,但大户人家冬日的屋里会烧炭,关紧门窗的话,其实还是挺暖和的。程渺渺在目送萧定琅离开后,便就着舒舒服服的毛领子,趴在桌上继续看书。
可惜屋子里暖和的氛围实在催人欲睡,过了没两息,程渺渺就坚持不住,趴在桌上闭了眼,沉沉睡去。
沉重的眼皮子彻底耷拉下来的那一刻,程渺渺只觉自己遁入虚无,浑身都轻松了。
日头升到最顶上,外头积雪都开始融化之际,她才迷迷瞪瞪地醒来,哈欠连天地伸了个懒腰,肩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滑落,还没等她回头去看,便又瞧见书架前有一娉婷身影,灵台陡然清明。
萧和宜本在架子前翻看女儿的书本,听到身后轻微窸窣的动静,惊喜地转过身。
见程渺渺已经坐直了身子,她满脸堆笑,抬脚向这边来。
“醒了?”
这是个雍容华贵的女人,一颦一笑,一步一行,俱是透着大家主母的典雅与气质。她出生世代簪缨的萧家,父亲官拜礼部尚书,前些年已然入阁,乃朝之重臣,她的一身气度,便是在闺阁之中就培养出来了的。
她是程渺渺如今的母亲,萧和宜。
“母亲。”看着人走到自己桌前,程渺渺终于想起该这般唤她一声。
“嗯。”年逾三十却保养得宜,依旧面容紧致姿色出众的萧和宜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脸颊,“苍灵早上来说你似乎还没从落水之中缓过来,近几日一直浑浑噩噩的,还总是打嗝犯困,母亲进来便没忍心叫醒你,怎么样,还困吗?要不要再睡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