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继续道:“反正你想归想,要去矿上,哪怕你想去,厂长也不能放人。”
“那是为啥?”德福问。
“你明知故问。”德柱道,“厂子一大堆的事,厂长能让你去?矿上谁不能干?可那一堆机器不是谁都能摆弄得了的。你如果走了,下面的人还操作不熟练,三天两头请专家来,你觉得厂长舍得花那个钱?”
德柱笑嘻嘻转头看他哥,“用你多便宜啊,光发工资就行,是不是?”
其实德柱不想让他哥走,还有自己的意图。
他原本在工厂是最不起眼的,干的活也是是个人就能干的,没有半点技术含量,就一登记和巡逻。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跟着大哥到处跑,学会了很多东西。
你就听吧,厂子里现在哪哪都充斥着回声,都在喊德柱德柱。
张德柱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过。
可他哥一旦走了,技术部的人接了手,还有他德柱什么事?
岂不是又要重新回去登记和巡逻?
张德柱不愿意。
他想到这里,又对邵女说:“大嫂,你可抓住我大哥啊,千万别让他再回矿上。矿上有什么好的,又偏又远,那里在家里好。”
邵女看着德福,道:“听到了吧,你不要不听劝,万事按你自己的来。你在家也能帮帮我,这三个孩子出生了,怎么办?我一人带仨?咱妈有东东一个人就够忙的了,三个孩子怎么办?你在家的话,接送东东都可以办了。”
“我不在德柱也可以接送东东,顺路的事。”德福顺口接道。
“那德柱可以接送她,可以充当爸爸的角色吗?”邵女说,“到时候四个孩子你都不在身边,你不怕他们缺少父爱。”
“那不会吧。”德福觉得不可能,“我又不是不回来,每年冬天不还都回来嘛,冬天在家里呆的时间也长,足够陪他们的了。”
两人说着话,就到医院了。
德柱把车停好,先去扶德福下车,再和德福一起搀邵女。
三个人走进医院,德福先陪邵女去做孕检,德柱则在骨科帮德福排队。
医院里熙熙攘攘都是人,德柱就想了,真是哪里都没有医院生意好。
“怎么样?”
医生问邵女,“最近有哪里不舒服吗?”
邵女到了医院便实话实说,在家里的时候,这些话都没怎么说过。
“医生,我最近开始抽筋了。”邵女说,“小腿。”
“严重吗?”
“还行吧,不是特别严重,一会儿就能自己恢复。”
“多长时间一次?”医生拿着小本本认真记下。
“一开始两三天一次,现在不行了,几乎每天都会抽筋。”
邵女说完,在一旁的德福才知道,原来她每天都会腿抽筋。
张德福看着她,脱口问:“你怎么没说过?”
“一般都是下午抽筋,你不在家。等你回来,就忘了。”邵女眨了眨眼睛,“没事,以前怀东东的时候也抽筋。”
“睡觉怎么样?”医生又问。
“越来越难睡着了。很累,但就是睡不着。现在半夜胎动的厉害,三个在里面一起动,有的时候心脏都被他们动的砰砰直跳。”
“半夜动?”医生无奈看邵女,“这是睡反了啊,你半夜休息,他们半夜动。哎,晚上睡觉一定记住,不能开灯。”
医生这么一说,德福和邵女彼此看向对方、
最近睡觉还真的会开着灯。
因为邵女半夜总是想上厕所,灯绳还在德福那边的墙上,她不想叫醒德福,自己又够不着灯绳,便让德福给她留着灯。
“补点钙吧。”医生看着邵女说,“腿抽筋应该是缺钙造成的,你本来身体可能就不太好,这一下三个孩子都要吸收营养。我给你开点钙片和维生素片,你先吃着。平时进食也要多注意,加强营养。骨头啊肉啊鱼啊都不能少吃。还有,一会儿做一下胎心监护,看看有没有缺氧的症状。”
张德福没听明白,胎心监护又是什么?
邵女也不懂,只是被小护士带着出了门,并警告德福,男士不能进入。
等邵女出来,医生说没什么事,胎心听着还很稳定,以后半个月就要来医院做一次检查,不能大意。
两人连忙说好,等取了药,便去敲石膏。
石膏还是没敲成,医生看看时间,训了德福一顿,问他这么慌张拆石膏干什么,不好好休养,让他一个月后再说。
回去的路上德柱一直在幸灾乐祸,瞧着德福道:“看吧,我就说你肯定拆不了!”
德柱骑着车,晃晃悠悠的蹬着,虽然有点逞能,但这车子实在是不大,后面两个轱辘又窄又小,蹬起来十分费劲。
这原是厂子里食堂用来买菜的车,德柱在厂子转了一圈,也就这个最合适,可没想到坐上两个人,还是不够大,蹬起来直打摆。
他用力踩着,却故作轻松,就是怕他哥从车上跳下来,说不坐了,要走回家。于是一边聊天,一边用力蹬。
蹬着蹬着,德柱就看见一辆桑塔纳从身边驶过。
这年头,车辆还不多。棉纺厂那么大的厂子,还两厂合用一辆上海牌小轿车,这桑塔纳就更不多见了,有开的,也是顶顶牛气的大老板。
车子从身边开过,德柱眼馋地看过去,就说:“哥,你说咱们厂子什么时候也能买一辆桑塔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