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槐去世,光是处理他的丧事就用了三四天的时间。
谢清瑰拿出所有积蓄,为父亲在最贵的南山墓园里置办了规格最高的墓地。
亲戚朋友前来祭拜的时候,不乏能听到一些唧唧歪歪的酸言酸语。
谢清瑰没有忍着,而是走到陆娴面前,趁着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我不打你,你是长辈。”她看着惊愕的梁美珍,淡淡道:“你女儿替你受着。”
说完,又给了陆娴一巴掌。
女孩儿娇嫩的脸迅速肿胀起来,她眼里噙着泪,惊讶又不敢置信地看着谢清瑰。
可这次破天荒的,陆娴什么话都没敢说,甚至没敢吭声。
大概是因为谢清瑰的模样太吓人,就宛若地狱里来的罗刹一般,能索人命,所以他们也不敢说什么了。
毕竟凶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此时此刻,谢清瑰就是一种‘不要命也能要别人命’的状态,稍稍有点眼力见儿的,也不敢去招惹她了。
谢槐家族那边人丁单薄,爷爷奶奶是早就去世的了,谢槐又是独生子,父母那边也没什么兄弟姐妹。
如果说直系亲属,细细算来竟只有一个平日里关系不远不近,定居在国外的堂姑谢苑。
大抵也是因为家族不兴旺,也没什么牵挂的缘故,堂姑早早就移民到国外,十几年为不曾回来一次。
不过谢槐去世,谢苑作为谢家那边唯一的亲戚倒是乘飞机回来了。
她在国外显然生活得还不错,将近六十的人了,除了两鬓有些斑白整体都算是容光焕发。
身材清瘦,眉宇之间能隐约看出谢槐的影子。
或许是因为谢槐和他兄长长得都很像的缘故。
谢苑面色沉重,在谢槐的墓前放下一束花。
“我打小就喜欢和堂兄一起玩儿。”谢苑看着墓碑上谢槐年轻的照片微微笑了笑,对着一旁的谢清瑰轻声叙述:“当时谢家也是个大家庭呀,都住在大院里,那么多的熊孩子里,就数你父亲最踏实稳重。”
“小时候我爱哭爱闹,所有人都嫌我娇气又麻烦,堂兄比我年长了几岁,倒是一直哄我。”
谢清瑰有些恍惚。
从谢苑声音轻柔的絮絮低语中,她脑中可以轻易勾勒出谢槐年轻时的模样。
温和,耐心,无论什么时候大概都宛若阳光洒满肩头的神祇。
“你父亲是个真正的好人,一个平凡的,普通的,但这世界上99%的人都无法企及的好人。”
谢苑说着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塞给谢清瑰一个红包,轻声安抚:“清清,我理解你的失落和难受,但你总得知道,堂兄在天上最想看到的是什么。”
“堂兄这样的好人,一定会化身为天使被接到天上去,虽然不能沟通,但他一直都看着你呀。”
谢清瑰捏着堂姑给的红包,纤细的指尖发白,一语不发。
她明白周围人都担心她,并且想劝她走出来的心情,可这种事归根结底是自己的心魔。
没那么容易克服的。
谢苑回国也就是来看谢槐一趟,很快就走。
两边的亲戚都勉强接待完,丧事处理到最后阶段,谢清瑰也终于熬不住,向来明亮的大眼睛像是覆上了一层薄雾,水盈盈的。
她禁不住的大病了一场。
谢清瑰这一病就足足病了快一周的时间——心中长久以来的精神支柱轰然倒塌,精神上的巨大打击是会传到身体上的。
她前几天都烧得昏昏沉沉,可却坚持不去医院,就吃了退烧药整日窝在被子里褪汗。
把梁敏菁担心得不行,跟着着急上火嘴里起大泡,但她劝不了谢清瑰,只能给他熬粥喝。
只是三四天下来,烧倒也真的退了。
谢清瑰瘦了一大圈,穿着宽松的睡衣也显得形销骨立。
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面色潮红,隐约能听到客厅里有人在低声说话的声音。
老房子不隔音,透过薄薄的门板都传到她的耳朵里。
谢清瑰皱了皱眉,想了一会儿还是勉强翻身下地。
女人在九月天里穿着长长的睡裙踩着棉拖鞋,露出的一小截小腿连着脚腕都白里泛红。
她‘欻’的一下推开房间门,猝不及防,客厅里正在说话的梁敏菁和沈季屿都是一愣。
“清、清清。”梁敏菁回过神,连忙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披肩给她披上:“你怎么出来也不披件衣服?”
“妈。”谢清瑰看着沈季屿,面无表情地问:“他怎么来了?”
“啊,这段时间小沈一直跟着忙前忙后的,他听说你病了,特意过来看看。”梁敏菁并不知道沈季屿和谢清瑰之间的那些纠葛,在她眼里,沈季屿还是一个特别热心的前任小伙儿呢。
谢清瑰也没办法解释这些,她眉眼微沉,无声地瞪着沈季屿。
后者有些心虚,嘿嘿笑了声,拿起桌上一个大苹果。
“这个病人吃比较好。”他问:“我给你削一个?”
……
“用不着。”谢清瑰沉吟片刻,冲着他轻轻偏头:“你过来一下。”
嗯?居然肯让他进房间?
沈季屿一愣,立刻觉得受宠若惊,轻手轻脚地跟进去了。
其实沈季屿知道,谢清瑰叫他进去也不会有什么好态度,从关上门的一刹那,他就做好挨打的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