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后,丁老爷率先进门,道:“药熬好了没有?快些给公子喝下!”
丁夫人想要说话,被他瞪了回去。
见状,周大夫并没有不识相地再往前凑,夫人都说服不了老爷,他不认为自己有那个本事。只是很不甘心,看向李大夫的眼神特别凶狠。
药灌下去没多久,丁云康就有了反应,手指缝越来越黑,后来开始渗血。只是渗出的血如墨汁一般。
丁夫人捂住了嘴,想到什么,厉声问:“府里的下人来齐了没有?再等半刻钟,没到的通通杖毙,稍后本夫人要亲自审问……”
“不用了。”开口的是丁老爷。
丁夫人满脸诧异:“老爷,云康一看就是中毒,他被人害了呀。且不说报不报仇,不把这幕后主使抓住,你我能安心住在府里?还有云健呢,他那么小,毫无防人之心,万一让人钻了空子,到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听我的,让所有人都回去上工。”丁老爷揉了揉眉心,满脸的疲惫。
丁夫人看他这副模样,瞬间就想了许多。云康是二人的长子,除了在遇上胡妍红的事情时有些拎不清,于生意上还算精明,说不上青出于蓝,也绝没有堕了丁家少东家之名。老爷往日也很看重,看他中毒,不可能无动于衷。
除非……老爷知道谁是凶手,且打定了主意要包庇,所以才不肯查。
而做了错事老爷还愿意护着的,除了后院那几个贱妇生的子女,再不做他想。
想到此,丁夫人怒火冲天:“老爷,你不查是你的事,我身为当家主母,事关丁家子嗣,是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的。”
“我说了不许查。”丁老爷语气加重,眼看丁夫人就跟没听见这话似的自顾自出门,他厉喝:“夫人,我这个家主说的话你敢不听?”
丁夫人早已满脸是泪,猛地回头,泪水都甩了出去,她崩溃大叫:“这是咱们的儿子,当爹的不护着,我这个做娘的也不管,他怎么办?”
屋中气氛凝滞,下人们跟个鹌鹑似的不敢抬头,纷纷把自己往角落里缩。
周围除了丁夫人的抽泣声,就是丁老爷粗重的呼吸声。
恰在此时,猛地想起一声女子的轻笑。
丁云康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府里主子又急又怒,还在吵架。这种时候笑,是不想活了吗?
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了声音来处。
胡妍美对上众人目光,耸耸肩道:“我一般不笑的,实在是忍不住。母亲,父亲不让查,肯定是想包庇凶手,至于这凶手是谁……”她目光落在了手指还在渗血的丁云康身上。
丁夫人冷笑:“你想说是云康下毒?简直一派胡言,他是少东家,有家世有才华,心上人也在身边,怎会寻死?”
“我没说他寻死。”胡妍美眨了眨眼:“他应该是想对我下毒。可惜我没喝那汤,还惦记着给他补身,逼着让他喝了。”
丁夫人还是不信:“他从懂事起就跟着学做生意,十三岁就敢去外地,若是知道有毒,怎么会喝?”
就算不想暴露自己,随便找两句话糊弄过去就是。实在不行,抬手把汤碗打翻了就行了啊。
胡妍美还没说话,一直伺候她的丫鬟再也忍不住了,哭着跪在了丁夫人面前:“不是公子要喝的,是被少夫人灌的。”
丁夫人面色惊疑不定,侧头看向老爷。
丁老爷眼睛一闭,默认了此事。
“他为何要如此?”丁夫人满脸不可置信,几乎是尖叫着吼出,声音都破了。
不喜欢妻子,完全可以将人摆在一边当做吉祥物啊。若实在做不到相敬如宾,还可以收拾胡妍美解气,反正胡家也不敢上门闹事。为何要杀人?
“这就要问他了。”胡妍美一脸无辜:“我是真不知道那汤有毒,不能怪我!”
跪在地上的丫鬟欲言又止。
丁夫人瞧见了:“说!”
丫鬟趴着,大着胆子道:“奴婢怀疑夫人知道汤有问题,白日奴婢将汤拿来,无论怎么劝,夫人都不肯喝,但其他的饭菜都碰了。”
闻言,丁夫人霍然抬头,狠狠瞪着胡妍美,质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不知!”胡妍美就算知道,也不能承认啊:“我恰巧不想喝汤而已。什么养身汤,一闻就苦兮兮的,胡家虽然不是豪富,却也能保证我们衣食无忧。我再不得家中宠爱,也从来没有喝过苦汤。这丫头简直是胡说,难道我身为少夫人,吃东西还要听你吩咐,连入口的东西都不能选择?”
丫鬟头低着,不敢回答。
这话有道理。但丁夫人并没有全信,事关儿子性命,得慎之又慎。
此时床上的人又有了动静,丁云康像是诈尸一般不停咳嗽,猛地吐出一口墨黑的血来。一口接着一口,紧接着又开始咳嗽。
一群人手忙脚乱上前伺候,好半晌,丁云康才缓了过来。
丁老爷听了李大夫的禀告,已经知道了他是听了儿子的吩咐才配了这种药。当然,丁云康不会跟大夫说太多,丁老爷哪知道谁是下毒之人,也不知道儿子为何突然要对胡妍美下杀手。
丁夫人握着儿子的手,紧张地问:“云康,你感觉如何?”
丁云康:“……”不怎么样!
他说不出话。
这会儿还是难受,不过,比起方才那种仿佛随时会窒息而死的感觉,此刻浑身轻松了许多。丁云康看着母亲,心中一阵阵绝望袭来,他是抱着一定要取了胡妍美性命的想法,让李大夫配了剧毒之药,说不上见血封喉,但只要喝下去,一定会死!不过是早晚的区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