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塔是市内最高的建筑, 塔身瘦长,两头宽中间窄, 像两个嘴对嘴的漏斗, 牢牢拼接在一起。
这里也是本市旅游观光的一大景点,内部有餐厅商场观景台, 每日游客众多,因此做了许多防护措施。
谁也不知道为何会有一头猪跑到最上层的未开放区域跳楼, 负责安全的工作人员势必要被追责, 不过这是后话了。
隔得老远,鹿露就瞧见塔尖有一个小黑点,像一只蚊子黏在了筷子头, 及至靠近,才发现那个黑点其实有点大。
——没错,是一头猪的体型了。
管理人员已经疏散了游客,见到治安官时如同见到亲生爷娘,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同志,你们总算来了哇!”
鹿露匆匆点头,“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管理员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工作人员在通过广播进行劝说,但是越劝那位猪精死志越坚定,我们也搞不清到底为什么。”
这事儿着实叫人为难,不劝吧,人家想不开直接跳下去怎么办?
劝吧,工作人员终究是外行,劝得不得法,越劝越糟糕。
天晓得,监控室内轮流劝说的工作人员此时正战战兢兢,欲哭无泪。
他们已经小心得不能再小心,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反复思量再三斟酌,语气更是柔和得犹如春风细雨,只恨不能滋润猪精干涸枯萎的心田。
可为什么,为什么那头猪跳楼的冲动越来越强烈了?
他们说错了什么?
猪大爷,我给你磕头成不成?
求你别跳了!
小丽哆哆嗦嗦的从话筒边退开,望向自己的同事:“李……李哥,你来吧,我不敢劝了。”
李哥一个大男人背上也出了一层冷汗,他局促的咽了咽口水,哭丧着脸说:“我也不敢啊,让小孙来?”
小孙更是怕得手抖,“我、我该说什么?别了吧,李哥,求你饶了我,再劝下去,那只猪精怕是要被咱们劝得直接跳楼,这谁背得起一条猪命?”
大家你推我让,都不肯去干这个活儿。
然而,领导安排的任务不能不做,最终还是资历最深的李哥接下了这个担子。
他悄悄抹了把汗,捏着话筒,深吸一口气,颤巍巍的开口:“猪精同志……”
话一出口,听到广播的“猪精”立马生无可恋的向边缘靠近了些,看那架势随时都有可能跳下去。
监控中的画面吓得几人腿软。
“不行了不行了。”李哥慌忙松开话筒,“我不得行,你们来。”
谁也不肯接过这个活。
鹿露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好一系列安排,在众人的手忙脚乱中,她走进监控室,调取电视塔最高层的监控。
看到她,大家就像看到了救星,不约而同松了口气,总算有人来接手了。
监控摄像头离猪精的位置很远,看起来有点模糊,不过层层肥肉堆叠的庞大轮廓依稀能够看清。
目前尚未得知这头猪的身份,鹿露已经叫鱼沉去查了。
她蹙眉凝视着监控画面,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猪精坐在天台边缘,背对着摄像头,巨大的背影显出一股难言的忧伤。
他一直没有回头。
鹿露没有贸然与他交流,而是迅速又仔细的观看监控录像。
从路人发现猪精打算跳楼到他们报警再到鹿露抵达监控室看监控,总共不到二十分钟。
这二十分钟的录像中,猪精一直坐在天台边缘,经过工作人员的几番劝说,他的屁股越来越往外靠,处境也越发危险。
等等,鹿露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她将视频的细节放大。
黝黑的瞳孔中跳跃着光屏折射的光芒,而后猛然一震。
是尾巴,尾巴不对!
这条尾巴虽然比较模糊,但完全可以看出形状偏长,而且十分直挺。
如果是猪尾巴,其形状是短而卷曲的。
所以这不是一头猪!
那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监控实在隔得太远,并不能拍得很清晰。
某一瞬间,不知名生物低垂的、被厚厚肩背肉遮住的脑袋抬了抬,露出一对尖尖的耳朵。
鹿露眼疾手快按下暂停,通过这对耳朵,她立马断定:这只生物要么是猫科,要么是犬科!
“麻烦诸位将他走进电视塔后的监控完完整整找出来。”她吩咐工作人员。
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她很快看到了更早之前的监控录像。
找到了!
尽管不知名生物一直垂着脑袋,似乎不太敢见人的样子,但他刷票的时候,还是抬了一下头,露出了大半张脸。
从眉心的三把火来看——那是他全身唯一残留的一点毛,这是一只哈士奇。
得出这个结论后,鹿露甚至都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体型如此雄壮,秃毛如此彻底的哈士奇?!
说彻底好像也有点不对,标志性的三把火毕竟还顽强的呆在额头上,不过能坚持有待考究。
分析身上其他部位的情况,那撮毛多半也摇摇欲脱。
怪不得,怪不得越劝越想跳楼。
把一只又胖又秃的狗错认成猪,人家能不伤心吗?
可这也不能怪工作人员,他们怎么知道这只庞大到轮廓都跟猪一般无二,甚至比普通猪还要膘肥体壮的生物是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