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骊娇心中一凛:“宣!”
若那求救信号是稜叔的人发的,就定不会这个时辰来找她,月色下,香凝听出了公主声音里的颤抖:“何事。”
暗六躬身道:“殿下,苏三郎贺五郎出事了。”
赵骊娇背后双拳攥得发紫:“人在哪?”
“福月楼。”
赵骊娇沉默片刻,朝香凝道:“别声张。”
香凝知赵骊娇这是要瞒着宣雨殿,垂眸回道:“是。”
这个时辰自是不能大张旗鼓的去福月楼,赵骊娇换了夜行衣飞身没入夜色。
香凝轻呼一口气,但愿人无事,否则苏公子怕是受不住,但她也明白,不是大事,福月楼不会来请殿下。
赵骊娇到福月楼小院时,医师正在给苏三元包扎双手,郎君一身狼狈,整个人颓废至极,只有那双死死黏住紧闭的房门的眼睛还算有一丝活气。
他的脑海里全是刚刚趴在暗卫背上毫无生机的贺晚舟,连赵骊娇到了都恍若未觉。
赵骊娇的目光快速在苏三元身上扫过,最后落在那双刚被包扎好的双手上,赵骊娇皱眉,房里浓烈的血腥味远不止苏三元手伤所致,刚刚才放下的心顷刻间又提了上来。
苏三元浑身冒着的冷气与死寂告诉她,出事的是贺晚舟,且情况不乐观。
钱三恰从房内出来,见到赵骊娇正要行礼便被冷声打断:“如何!”
钱三避开苏三元希冀的目光,垂眸道:“送回来时还有一口气,医师正在抢救。”
他不敢说的是里头的人已经快没了气息,他怕再刺激到那个刚刚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少年。
赵骊娇听出了钱三的未尽之言,沉声道:“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他。”
钱三恭敬应下:“是。”
房门再次被关上,苏三元已撑不住将头埋在膝盖,传来极轻的呜咽声。
赵骊娇瞥了眼暗六:“将事情经过详细说来。”
暗六:“是!”
半刻后,赵骊娇眉头紧锁,她偏头看向将头埋在膝间的苏三元轻轻一叹,再稳重也只是十几岁的少年,乍经这事定承受不住,若贺晚舟因救他出了事,他这一生怕都要活在这阴影里。
而此时房内,钱三听着医师的诊断心中发颤。
“手臂伤口太深失血过多,双腿膝盖骨头碎裂,必须立刻切开接骨,但他身体太弱,又无求生意识恐怕撑不过去。”
“且就算能撑过去,日后也站不起来了。”
钱三捏紧拳头,别开眼:“不惜一切代价保他性命!”
无求生意识,他是宁死也不愿接受没了双腿,可蝼蚁尚且偷生啊。
赵骊娇内力不浅,里面的对话她听的清清楚楚。
她转身看着苏三元,目光复杂。
失了双腿,对一个刚刚入仕有着大好前途的郎君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就算救回来他这一生也算毁了,清高如贺五郎,他受不住这沉重的代价。
所以,他这是宁愿一死。
苏三元似有所感的抬头,看清赵骊娇眼里的悲伤和欲言又止后,蓦地起身扑在地上:“殿下……他……他怎么样?”
赵骊娇将他扶起来,这事瞒是瞒不住的,必须得让他有心理准备。
可对上苏三元那害怕希冀的眼神,赵骊娇如鲠在喉,好半晌才开口:“医师说,双腿骨头碎裂要切开接骨,但他体弱恐撑不过去,可就算……就算能撑过去,日后也很难再站起来。”
“所以……他无求生之念。”
苏三元身子一晃,从赵骊娇手中跌在地上,半晌没发出一点声音。
这一刻,他的世界一片灰暗,入眼空白,入耳无声。
无求生之念,你是在求死吗。
你是知道失了双腿,所以不想再活下去吗?
不,贺晚舟,你不能如此残忍,不能!
过了许久,赵骊娇听苏三元轻声道:“殿下,我进去看他。”
赵骊娇沉默片刻:“嗯。”
或许,有他陪着,能让贺晚舟生一分活下去的念头。
郎君步履蹒跚,背影凄凉无力。
直到苏三元进了房门,赵骊娇才道:“动用全部势力,不惜一切代价用最快的速度找到能保命的药。”
即使贺晚舟有了生念,也很难撑过这一关,若是寻常人活下去的几率会大很多,可贺晚舟不一样,他自小体弱,如今这条命都是常年以药养回来的,他的身体受不起折腾。
眼下,也只能跟阎王抢命了。
暗六迟疑:“殿下,以三皇子的性子,当着他的面将人抢走,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此时三皇子恐怕早在京城各个药铺安插了人,尤其是太医院,若动用全部势力,恐会暴露。”
到了这个节骨眼,绝不能节外生枝。
赵骊娇淡淡瞥他一眼:“去!”
不是她不计后果,而是她绝不能丢下她的人!
暗六恭敬应下:“是。”
下一刻,夜空中有红色烟火响起,各处人马闻声而动,这是唐家军一级信号,不论在何时何地都必须立刻执行,几乎就在那一瞬间,京城四处暗影浮动,飞快聚在福月楼后又飞快离去。
这一夜,注定不平凡。
两刻钟后,陆续有暗影窜至福月楼,带来的皆是难得一见的保命良药。
房间里头的人呼吸逐渐减弱,医师狠下心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将一颗又一颗价值千金的药拼命的往下灌,虽然床上的人仍旧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可这药到底是起了作用,始终让郎君吊着那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