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开熙攘人群,云清澜悄无声息地绕到花满楼背后,她身轻如燕,三两下就顺着房边檐柱攀上三楼顶层。
翻身而入,花满楼内比她方才在外面惊鸿一瞥间看见的还要豪奢。
楼内漂浮着淡淡幽香,云清澜顺着回廊一路走来,每三步就立着一檀木红漆的架台,其上珍瓷玉器琳琅满目,就连沿途壁上的挂画都出自名家之手。
如此奢靡,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正走着,前方隐隐听见动静,云清澜眸色一凝,闪身进了一侧厢房。
外面传来阵莺莺燕燕的嬉笑声。
“姐妹们,今儿个萧大人兴致高,咱们啊可都多上点心,待会儿若是能讨得萧大人欢心,说不准就能直接被接回大人府上当夫人!咱们能不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可就看今天了!”
“知道了知道了!”紧接着又是一阵你推我搡的应和声。
“好了好了,快回各自房换衣服去!”领头人紧接着吆喝一声,便听得簇在外面的姑娘们相继散去,不多时,云清澜藏身的房中就疾步走进一身姿曼妙的女子。
那女子面色微红,其间隐隐透出兴奋,正拿着条红裙在身前比划,却不防背后忽而袭来一手刀,那女子身子一顿,随即便缓缓倒了下去。
云清澜捡起掉在地上的水红衣裙,将其展开看了看,眉头跟着皱紧。
“春碧,你好了没有?”
不多时一道催促声突然在门外响起。
“来、来了!”
云清澜坐在铜镜前短促地应了一声,然后定定地看着镜中的陌生女影。
只见那女影眉如皎月,眸隐碧波,修长鹅颈上坠了串金铃,指尖轻拂,便叮铃作响。
一袭水红长裙则是最为轻薄的绢纱质地,抬手展臂间雪肌隐匿其中,纱裙摇曳身侧,便是一片动人风情。
看着女影,云清澜手指无意识地来回屈伸几下,随即深吸一口气戴上面纱,抬脚走了出去。
外面早就簇了十来个跟她作同样打扮的女子。
见人都齐了,那领头的女子便遥遥地招呼了一声,随即带着众舞女向东侧厢房走去。
“你耳坠呢?”
正走着,云清澜前面那女子忽然扭头,盯着她那莹白耳垂突然问了一句。
红纱遮盖,看不清面容,云清澜未曾穿过耳,自然也就没带耳坠。怕被面前女子看出端倪,她只得捂着耳朵愣声道:“忘,忘了。”
“哎呀,你呀!”
那女子恨铁不成钢地叫了一声,随即伸出食指狠心一咬,就在云清澜耳垂胡乱点上了两粒血珠,骂道:“可莫要再拖我们后腿!”
说话间房门打开,候在厢房外的姑娘们便梳裙理鬓,鱼儿似地相继游了进去。
萧管声中,丝竹乐起,一众女子在乐声中翩然起舞,云清澜隐在众人间,虽不曾习过舞艺,但凭一身功夫技巧有样学样,也堪堪跟上姑娘们的动作。
房中塌上两个华袍锦服的人正推杯换盏,把酒言欢,云清澜得出腾挪的空档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那刘志萧墙二人。
这萧墙年约三十有五,可面上却不见老态,箕坐于塌上姿态风流,赏舞弄乐间真是好不快活。
“我说刘老哥,你今天这是要赖在我这儿了。”就着身侧陪侍女子的手饮下一盏玉露,萧墙才慢悠悠地冲刘志道。
“萧兄莫提。”刘志呷了口酒,哀叹一声,“萧兄在此处风流快活,委实不知刘某难处!”
“不就是被那张平良给撵的!”
萧墙不甚在意,掐着截小指比划一番:“他一个落第的秀才,本事也就那么大点,走投无路充了军,枪杆子都拿不稳,能把刘老哥怎么样?”
见刘志唉声叹气,萧墙大手一挥:“左右不过一个不入流的副将,刘老哥实在受不了,大不了禀明吕相拿了他!”
相主文,将主武,吕莲生一个文官,手竟已经伸到军营来了?
云清澜心下一沉,忽而想起暂领龙虎军主将之职的姚荣远,随即叹息一声——可不就是。
“非也,非也!”刘志愁眉苦脸地又喝了口酒,才继续道,“若只是那张将军倒还好了,刘某只要避而不见,左右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可方才黄显觉差人来报,云家那将军竟又找过来了!”
“云家那将军?云青风?”萧墙顿了顿。
“可不就是他!”说起云清澜,刘志又哀叹了一声,“年前云将军来找,刘某借着赈灾堵了过去,可纸终究包不住火,今日他这不又找上门来了!”
“城南那边不是盖了粥棚?”萧墙皱皱眉,颇有些嫌弃,“怎么,嫌不够?”
言语间仿佛当云清澜是个要饭的似的。
刘志又道:“虽说盖了粥棚,也发了米粮,可这赈灾的钱,上面拿了六成,你我二人各一成,到最后用作赈灾的只有两成,这,这差的太多了。”
刘志面色难堪,他是饕餮肚子老鼠胆,自吞了这么大笔银子后心里就一直是忐忑不安。毕竟那么多银子拿来赈灾,如今街上却还是难民遍地,此事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他们的上面,自然是吕莲生。
虽然早猜其中必有贪墨,可这吕莲生的心也太黑了些。云清澜心下恼怒,六成的银子进了他的私囊,再加上刘志萧墙之流层层盘剥,最后真到百姓手中的竟只有两成,难怪,难怪街上那么多难民。